衡岳市人大筹备会开了一整天。高小离作为监督检查小组的人，列席整场会议。

张文志书记亲自主持会议，他是衡岳市市委书记，兼着人大主任。市长霍晓佳作为主要领导，一同参加了筹备会。

高小离是第一次见到活着的霍晓佳。之前他只在电视上见过霍市长，知道他是个像文弱书生一样的中年男人。第一眼见到真人后，他立即将心目当中霍市长的形象完全推翻了，霍市长并不是电视上看的那么文弱，他那双如锥子一样的眼，像鹰眼一样令人胆寒。

张书记在会上宣布，在这次换届选举中，谁敢胡来，谁就丢饭碗。

张书记雷厉风行，在讲完话之后，直接点名高小离汇报工作。

这完全超出了会议议程啊！高小离在开会之前扫了一眼会议议程安排，并没有要求他单独发言汇报工作这一项。

因此在听到张书记突然点他的名字之后，他机械性的喊了一声“到！”

这一声“到”，让本来有些沉闷的会议气氛轻松了不少。张书记含笑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过去他面前。一边介绍说：“这位就是高小离，我们衡岳市纪委的年轻干部，也是我们衡岳市抗洪抢险的英雄。大家都认识吧？”

张文志话音刚落，底下响起一片掌声。

掌声催生得高小离面红耳赤，说实话，他还从没上过这样正规的场面。虽说他在课堂上海阔天空恣意发挥，但面对一群深藏不露的领导，他觉得自己就像被脱光了衣服一样，任人的目光在他身体上恣意的扫视。

张书记咳嗽一声，示意大家停住鼓掌。他亲热地对高小离说：“高小离同志，你将这段时间遇到的一些阻碍选举的事讲讲。要详细！”

高小离不敢去看齐刷刷盯着他看的任何一个人，他突然觉得喉咙发涩，几乎出不了声。

过了好一会，他才平静下来，朗声道：“我现在代表监督检查小组向筹委会汇报。”

高小离到底是上过讲台的人，积累了非常丰富的演讲技巧。其实讲课与发言，是完全的两回事。讲课的目的是传道、授业、解惑。而发言，是一个人对某件事的看法和见解。

他的话一出口，声音就显得比别人要洪亮许多，这得益于他当过几年老师原因。高小离当老师时，他是全校讲课声音最大的人。如果不关门闭窗，他的声音就能在学校的操场回荡。这也是很多学生喜欢他的原因之一，高小离讲课，不用本地话，而是一口纯正的普通话。这让乡下的孩子惊喜不已啊。

衡岳市是方言大市，就连官方语言也是本地话。这种格局直到如霍晓佳这类的领导到来之后才逐渐改观。但老百姓去部门办事，还是一口土话。说普通话让他们感到很别扭。学校教学，自然也沿袭着本地化教学。特别是乡下，说普通话会让人孤立起来，视为异类。

高小离从上讲台的第一天起，就一直坚持着普通话教学。他发音很标准，曾经在学校就考过普通话资质证书。有人说他的声音很有磁性，能让人听得如痴如醉。如果他去做播音员，完全会是一个优秀的播音员。

高小离从组建监督检查组开始，一路往下说，以数据说话，监督检查小组从三个方面入手，坚决杜绝和打击选举过程中的不正之风。他没说接到过举报电话，因为他自己没法把握，举报电话说的事的真实性。

等他一说完，霍晓佳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问：“高小离同志是吧？”

高小离赶紧点头，谦卑地说：“我是，霍市长。”

霍晓佳的笔轻轻在桌子上敲了敲，问：“我听说，这次选举存在贿选的想象，你们监督检查小组有没有接触到到这方面的内容？”

高小离小声说：“目前还没接到。”

霍晓佳哦了一声，将头转向张文志书记身上，道：“张书记，你有没有听说过这回事？”

张文志沉着脸说：“如果有，坚决一查到底。”

“有不有我不敢肯定。但社会上现在流传说，一张选票十万块。我想啊，应该不是空穴来风吧？”

张文志咬咬牙说：“出现了这样的情况，我提议先罢免当事人的市人大代表资格。问题严重的，一律移送司法机关处理。”

“好！”霍晓佳赞道：“张书记您的态度非常重要。高小离同志，张书记的话你听清楚了吗？”

高小离大声说：“听清楚了。”

“听清楚就好。刚才我说的这件事，你们必须给市委一个交代。”霍晓佳严肃地说：“我们不能让老百姓背后骂娘。”

高小离满脸严肃地说：“请领导放心，我们一定会查出来。”

“好！”霍晓佳大声说：“高小离同志，你敢不敢立个军令状？”

高小离犹豫着不敢说出口了。

要立军令状也不该是他呀！他想，监督检查小组不是他高小离当家，他只是这个小组当中最普通最平凡的一个人，怎么能轮得到他来立军令状呢？

霍晓佳看他不表态，似笑非笑地问：“怎么？不敢了？”

没等高小离说话，张文志书记拦住说：“小离同志，军令状这事，以后再说，你们监督检查小组只是筹备会的一个部门。要立，也是我来立。”

霍晓佳脸上现出一片尴尬的神色，他讪讪地说：“我是想考验一下高小离同志的工作态度和决心，没别的意思。”

高小离鼓足勇气说：“霍市长，我答应您，我立军令状。如果出现您说的这种情况，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全市人民一个交代。”

“不，你首先要给市委市政府一个交代。”霍晓佳纠正他说：“全市人民这个范围太广阔了。我们要从小处着眼，大处着手。”

张文志书记问：“小离，有不有信心？”

高小离大声说：“有！”

会议开了一整天，散会后，高小离还没出门，就接到苏黄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大声说：“小离，你这个傻瓜，你怎么能立军令状？这是你能立的吗？”

高小离不解地问：“我怎么就不能立了？”

“你把余院长摆到什么地方去了？”

高小离一惊，是啊！他的领导是余艳啊！他怎么就忘记了她了呢？他这样做，岂不是越殂代疱了？这在官场可是大忌啊！

“怎么办？”他焦急地问。

“还能怎么办？自己想办法吧！”苏黄恨铁不成钢地说：“高小离，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你这样没把领导放眼里的行为，将成为你今后最大的绊脚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