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局派人去殡仪馆处理尸体，遭到了激烈的反抗。石头在推搡中被人下了暗手，头上被砸开一道大口子。

事情汇报到高小离面前，高小离惊疑地问：“这样的事，应该是县政府处理的，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来汇报的人苦笑着说：“我们去了县政府汇报，顾县长说，这件事全权由你处理。”

高小离嘀咕了一声：“胡搞。”

心里不舒服，但还是起身跟着人一起去殡仪馆。

原以为人送到殡仪馆后，老百姓会安心在家等县里的处理消息。让高小离意外的是，事件过去了那么久，死者家属一直安排人守在殡仪馆。

县局派人去要求火化时，被家属发现，当即引起了冲突。

高小离赶过去时，殡仪馆前人山人海。各种议论声不绝于耳。

看到县领导来，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

高小离满脸紧绷，他心里清楚，此刻哪怕露出一丝微笑，都会被人视作轻蔑与不屑，是对死者的不尊，对活人的不屑。

家属披麻戴孝，一窝蜂将高小离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质问高小离，你是什么领导？说话作数么？

高小离没声张，任由他们连珠炮地质问。等到他们停住嘴了，才淡淡地说了一句：“大家如果想把事情处理好，就得心平气和坐下来谈。”

家属提出两点要求，一是赔偿。二是严惩凶手。

赔偿这块，高小离在来之前心里已经有底。死了人不赔偿肯定说不过去，赔多赔少，就在于谈判技巧了。何况关于赔偿这块，他并没与徐书记和顾县长商量。万一超出他们的预想，还真不知如何交代。

第一个要求就陷入僵局，家属提出，县里要赔偿死者一百万。

高小离的心里承受只有五十万，超出这个部分，他作不了主。

家属就轻蔑地说：“原来你说话不作数。你来干什么？”

高小离没生气，他严肃地说：“政府说话算不算数，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我今天是代表宁县政府过来与大家商议，前提条件是，大家都应该将心态放平。我尊重大家意见，也理解你们的心情。出了这样的事，谁心里都不好过。任何事情都有个起因。我们看事情要一分为二看，责任在必要的时候还是要分清楚。你们说是不是？”

死者家属代表点点头说：“高书记你的话没错。现实情况是你们政府确实打死了人。这是谋杀，故意杀人。”

高小离板着脸说：“是不是故意杀人，这个不是你我说了算的，一切都得等法律定性。”

“法律不也是你们自己家的么？你们都是官官相护，我们老百姓还有什么活头？如果政府不处理好，我们就上告，我们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说理的地方。”

高小离心想，理不用说了，死了人就占了理了。不过，为什么他死而不是其他人死，这里面还是有值得思考的地方。死者遭遇身亡，一定存在过错。

想归想，他不敢说出来。此刻他要是说出这样的话，无异与在火上浇油。

但不将这个意思说出来，这些人还以为所有的理都被他们占着了。

他沉吟片刻说：“我们先将这个问题放一放，我给大家说说第二个问题。”

话音未落，有人说：“杀人偿命，这问题不用多谈了。杀人凶手必须死。”

高小离看着他问：“谁是杀人凶手呢？”

“谁打人，谁就是。”

高小离缓缓道：“法律讲究证据，没证据可定不了罪。”

“人都死了，还没证据？”

高小离道：“当事人我们已经法办了，至于最后怎么定性，我想，法律会给大家一个公正的答复。我想告诉大家的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谁触犯法律，谁就得接受法律的惩罚，不管人活着还是死了。”

明白人一下就能听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高小离的意思很明确了，不是死了人就完全占了理，真要认真起来，谁也别想逃脱法律追究。他是迫使对方让步，虽说没明说，但话已经说透了。

果然，死者家属沉默不语了。

屋外动静也少了许多，高小离来之前，安排县局将警力调派了不少过来。维稳是重点，不能掉以轻心。

家属也不谈赔偿了，非要追究背后人的责任。矛头所指之处，全部落在魏如春头上了。

魏如春口碑之坏，完全超出高小离的预想。

家属们说，魏如春在宁乡镇将近半辈子没挪窝，全镇老少都知道他这个人。当年他负责计划生育工作，手段之恶劣，至今让人想起来还咬牙切齿。

原来计划生育一帮人改头换面成了城管后，比过去更加可恶万分。

镇里为他们特地出台一个文件，全镇大小事务，都能看到他们的影子。特别是涉及到利益这一方面，城管队就像蚂蚁搬臭鱼一样，咬死不松口。

比如谁家要建房，没给镇里国土所弄点好处，城管队便会第一时间出现。建好的强拆，没建好的勒令不许动工。

倘若遇到硬气的人家闹出事来，镇政府魏如春会第一时间出来为他们站台。因此有人说，城管队就是魏如春是私家军，是魏如春的打手队伍。此次事件，魏如春就是后台。

家属们要求，赔偿可以商量，但魏如春必须接受法律制裁。他要以命抵命，否则，家属们决不答应。

沉默了一阵，高小离说：“我给大家提个建议，你们也考虑一下，觉得合适，大家签个协议。”

家属们连声说好。

高小离说：“死者赔偿金在五十万元子内。觉得好，大家举手同意。要是不愿意，我建议大家走法律程序。”

又沉默了好一阵，家属点头答应。

危机就此解除。

高小离暗暗舒了口气，割了宁乡镇的这颗毒瘤，还宁乡镇人们一个清静的世界，是他的一个愿望。

就在他正准备要将处理结果汇报给徐书记和顾县长时，顾县长的电话先打了过来，劈头就问：“高书记，你答应赔五十万？”

高小离说：“这个价钱也不算高。”

顾县长在电话里冷笑道：“高书记啊，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你说，要我去哪里找来五十万赔他们？”

高小离不高兴地问：“县里五十万都拿不出来吗？”

顾大力毫不犹豫地说：“拿不出。财政根本没钱。”

“怎么办？”高小离试探地问。

“具体办法，还是解铃还须系铃人，高书记，你去想想办法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