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北疆民众的篝火晚会上，他们化身寻常百姓与民同乐，座椅左右分列，中间隔出很大的空间，架起一座篝火台，供人们游戏和歌舞，两侧长桌上摆了许多大酒碗，用作惩罚。

左侧中央坐着一对男女，青衣男子对白衣女子格外殷勤，而玉木白姬所坐的右边，中央亦是一对年轻男女，蓝衣男子与黄衫女子时不时俯首耳语两句，甚是亲密。

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艳羡之余，白姬心下又生出无限寂寥，为什么两情相悦到了自己身上就变得如此之不易？

这时宣布了赛事奖品，是一把镶嵌宝石的匕首，那中央的白衣和黄衫女子都显露出想要的模样，想要的人要到场上进行一场对决，可以在场随意挑选一位帮手，代替自己对决，但若自己选的帮手输了，自己就得接受惩罚，喝光面前所有酒碗。

那青衣男子和蓝衣男子为博美人一笑，自然上场挑战。

玉木喝了口茶，问白姬：“你喜欢这匕首吗？”

白姬摇摇头：“我不胜酒力你知道的。”

玉木故作受挫：“唉，没想到你打心底里已经认定我要输。”

白姬抿嘴莞尔，揶揄道：“你别瞎搅和，难道你不想看一看，这两个男子最后谁赢吗？”

最终蓝衣男子获胜，他取了匕首，上前就献给身边的黄衫女子。青衣男子一脸愧疚回到白衣女子身边，白衣女子幽怨地瞥一眼对面的那对璧人，站起来大方道：“愿赌服输，这酒我喝！”

北疆女子豪爽，她说完就举起面前的酒碗一饮而尽，一连喝了三四大碗，速度才渐渐缓下来，可还不到惩罚的三分之一。喝到第七碗，就连白姬都要觉得她撑不下去，这时一人夺过白衣女子的酒碗，“惩罚我也有份。”说话的却是那蓝衣男子。

白衣女子劈手抢回酒碗，毫不客气：“笑话！你赢了比试，我才是输的那个。”

男子又夺过酒碗，“我害你输，剩下的我替你喝。”一拉一扯间酒洒了一桌地，白衣女子推开蓝衣男子，自己却滑了一跤，向后倾去，蓝衣男子忙抢身上前拦腰扶住她，待站稳了，白衣女子旋即从蓝衣男子怀里抽身，眼圈却红了。其他人忙打着哈哈圆场，说惩罚够了，白衣女子回到自己的位置，蓝衣男子也回到了黄衫女子身边。

“他们好生奇怪，那白衣女子和男子男子好像彼此不和，但又彼此在乎。”白姬不由疑惑感慨。

身旁一位老人听得白姬的感慨，笑抚白须：“其实他们彼此相爱，却都不自知罢了。”

玉木听到，也不禁开口：“可在白衣女子身旁的，明明是那青衣男子，而蓝衣男子，也似乎与他身旁的黄衫女子关系甚密。”

老人徐徐道：“黄衫女子是蓝衣男子青梅竹马的玩伴，而他对面的白衣女子，是他刚从父母之命订下姻亲的未婚妻子，那青衣男子，不过是未婚妻的随从罢了。小伙子曾与青梅竹马私定终身，可谁知凭空多了一份姻缘。”

“这么说，那蓝衣男子爱的是青梅竹马，可是大爷您为什么说他们彼此相爱？”白姬不解。

“小伙子如果足够爱那位青梅竹马，早就带着姑娘家远走高飞了，哪还顾得上什么父母之命，他若不爱他的妻子，厌嫌躲避都来不及，又怎么会那么紧张在乎，是因为关心则乱呐！”

再望向二人，蓝衣男子再无心同身旁的黄衫女子私语，只是不住将关切的目光投向对面，白衣女子醉意上头，扑倒桌上，几乎同时，蓝衣男子立刻起身向她走去，青衣男子抱起女子正欲离开，却被蓝衣男子截下：“我来。”

白姬和玉木目送蓝衣男子抱着白衣女子离开的身影，心下各生感慨，而老人那一句话如阴云凝聚二人心头，久久不能挥散。

——其实他们彼此相爱，却都不自知罢了。

10、

玉木有月余未与白姬说话，能避开她时尽量避开，避不开时，就刻意保持距离，能冷淡的，绝不热切。

上次篝火晚会他被当地人灌了个酩酊大醉，白姬将他送回府中，那之后的事他完全记不清了。

真的记不清了么。

没有人比他更清晰的记得，暗夜里榻前幽软的烛光跳跃在白姬脸上，他蓦然对眼前这个明艳动人的女子动心了。白姬为他放下纱帐起身离开，是他伸手挽留了她。

第二日日上三竿他才转醒，昨个夜里发生的一切悉数回到脑海里，他惊而坐起，却发现塌上只睡着他一人，他暗松一口气，心却仍悬而不落。

他唤来白姬，神色难堪。

白姬静静听着他嗫嚅吞吐得近乎语无伦次的询问，面上淡淡的，“那么殿下希望是发生了，还是没发生呢？”

“过去的事情，怎由得我当下的意志决定……”他痛苦地蹙起眉，躁郁地挠乱了侍女才为他梳好的高髻。

白姬忽然笑起来，“白姬是殿下明媒正娶的妻子，就算真的发生了些什么，也不过行了夫妻之实，殿下何故这般模样。”

他诧异于白姬的坦率，一时语塞。

这时候忽然念起愫馜的好：公主婉约知礼，跟野蛮部族的粗鄙女子完全云泥之别。

她脸上狡黠的笑意将敛未敛，“白姬只是跟殿下开了个玩笑。狐狸最大的本事就是魅惑人，昨夜什么也没发生，殿下觉得真切，不过是因为我给殿下施了幻术罢了。”

玉木那颗悬着的心彻底放下，可面上倏忽凌厉变色，凛然斥道：“以后莫再这般戏弄人，你也别轻贱了自己。”

白姬撑不住，终于收了笑，戚然道：“篝火晚会上，那个前辈说，有些人彼此相爱却并不自知。白姬现在懂了，这话说的是殿下和公主啊。”

那之后他似不肯原谅白姬的戏弄，日渐疏远白姬。

他不愿意承认的是，那个晚上他明明动心了，幻术可以假，情动却假不了。

一日，万彦国都传来王上急召王子回国的诏令，与之而来的，是公主愫馜被白狐一族劫虏，万彦国以救公主之名出师攻族的消息。白狐一族这一举动算是主动打破了和平交好的联姻之盟，也怪不得万彦出兵讨伐。

玉木当时正在营帐里列兵讲阵，听到愫馜生死未卜的消息，沙盘上布列精密的战线被他失手推倒大片。他拔出长剑，一路骑马飞奔回府，在庭前寻到了白姬，她正埋首学着刺绣。

她记得他说过万彦的女子心灵手巧，人人都谙熟女红。

他横剑直指她面前，眼睛似要滴出血，寒声质问：“这件事究竟与你有无关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