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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防人之心不可无

集义福绸布店的老板们跑了,店门敞开着,店内空荡如洗,连货架也不知了去向。

整个县城的商铺老板们都开始传言:张玉琳有令,不开门的店铺老板就要被抓起来打,还要被重重地罚款!所以,不能像集义福绸缎铺那样走人的店铺,只得忍痛把门开了。不过,值钱的东西都不再拿出来上架,都怕被背枪的人“赊走”。故虽店铺门都开着,货架已比往日虚空许多,更没有贵重货物。张玉琳也知道,这是老板们在暗地里对付他,但他也只得装聋作哑,众怒不好犯,而且又是在本乡本土!

正在县城各业日益枯蔫、军需告急、军心难稳之时,从龙头庵传下消息,独四团、独五团在迅猛发展,且军纪严明、操练认真、军需充足、百姓拥戴。在当地,不仅男青年纷纷要求到独四、五团当兵,还有瑶族女青年也要求去独四、五团当后勤。龙头庵像是换了新天地!张玉琳顿时对独四、五团的疑忌加剧,也多了一分担心。石美豪已经拖走了一支队伍,尤其是带走了那一批好武器;那一批崭新的好机枪,你现在到哪里去找回?现在再也不能让独四、五团弄出什么有损国防军第一军形象的事儿来!

张玉琳记得很清楚,独四、五团是米昭英请求他同意才给的番号,于是,他把米昭英找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加压:“昭英啊,辰溪有句俗话,叫做称肉问提手。当初,是你请求给独四团和独五团的编制。你和独四、五团团长肖洪量、米庆轩都是老乡,他们的身份我不是完全不知道,有道是装傻不算傻!现在独四、五团又都在你的家乡组军、驻防,我听说他们扩军、操练搞得很红火,搞的那一套很像是**的招数,你可要多加注意。石美豪出走已是前车之鉴啊!”

米昭英当然知道独四、五团搞得很有生气,心里也暗自高兴过,因为这支队伍从官到兵都是他的乡亲,应该是他手里的本钱,张玉琳也很可能因此而不放心。米昭英说:“请张军长放心。独四、五团的团、营职大都是我的老乡,有的还是和我从小就一起长大的。他们绝不是石美豪!”

张玉琳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米昭英说:“是,我一定加强防备!”

此时,独四、五团在当地已站稳脚跟,正计划出兵怀化铜湾,收缴当地地方武装的枪支,扩充粮饷;壮大力量后,再趁势由新路河出铁板山到溆浦龙潭联系溆浦武装,再进军黔阳,占领安江纺织厂,摆脱张玉琳控制,成为独立武装。

春光明媚下的沅江莽莽苍苍,如巨幅绿缎蜿蜒铺展开来;两岸翠柳成行,上行的船只张满了风帆,而下行的大小船只和木排流速如梭,眨眼即过。独五团由米庆轩带领,从龙头庵过河,到沅水河西岸,直插怀化重镇铜湾;独四团从龙头庵出发,沿河东岸而上,与独五团隔河相伴前进、相互接应。

在部队出发之时,米庆轩已派人前往铜湾守军进行谈判,要他们自动放下武器,但谈判毫无结果。

在谈判之际独五团已占领了铜湾的制高点,形成了包围圈。谈判破裂后,谈判人走出镇街,打出暗号,独五团就发起猛烈攻击。守军不敢应战,只在慌忙中放些盲枪,趁乱夹在百姓中仓皇逃窜。

因独五团这次打败的是第十专区的守卫武装,所以,这一仗震动很大。远在长沙的省城晚报也以《米庆轩土共故态复萌》为大标题进行了报道,称“辰溪土共米庆轩、肖守谦领军突袭怀化铜湾镇,大有夺取黔阳、占领安江纱厂之势……”

虽然独四、五团没有夺取黔阳,也没有占领安江纱厂,但事情足以让张玉琳惊慌。张玉琳将米昭英叫到他的办公室里大发雷霆,“昭英,独四、五团攻打铜湾请示你了没有?”

米昭英说:“没有啊!”

张玉琳说:“我不知道,你不知道,那就是未奉军令,擅自越境攻城,必须严查严办!”

米昭英说:“是!”

张玉琳说:“昭英啊,独四、五团的事,我一再提醒你多加注意,现在怎么样?果然给我们捅出大事儿来了吧!惊动省里了,省报都登了!我们抢兵工厂的事,其结果还是个未知数,现在又雪上加霜,照此下去,我真担心将来不好收拾!你马上派人去查处!”

米昭英说:“是!”

米昭英出于私情,还是悄悄地把这个内情转告了米庆轩。米庆轩得此消息后,马上进城找到陈策商量对策。此前陈策也并不知道此事,但他理解米庆轩为部队求生存的用意。陈策略带责怪的口气说:“独四、五团这样冒失出兵,属你操之过急。你要明白,我们暴露过早,必会付出重大牺牲。要取得最后的胜利,必须继续潜伏下来,蓄养势力,等待最佳时机!根据目前形势,我们当务之急是要尽快与上级和周边地区地下党组织取得联系,扩充和整训自己的队伍,增强战斗力。如张玉琳追查此事,先不许硬顶,只能以计谋应对!如万不得已,我们再以硬对硬!”

陈策和米庆轩又商定:派陈显荣去溆浦龙潭找谌鸿章联系,如果张玉琳抓住此事不放,他们就只有向龙潭方面行动;派肖守训去米昭英那里主动请缨,争取去龙头庵调查处理独四、五团的问题。

张玉琳有令,米昭英不能不执行,他思考再三,只想选择一个合适的人去查处。说实话,他也最怕把这件事情闹大,因为独四、五团是他在张玉琳面前要来的编制,尤其这些人都是他的同乡好友,如果派去查处问题的人抓住此事不放,一查到底,大开杀戒的话,那就会切肉连皮,他米昭英也脱不了干系!他唯望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上下能行,息事宁人。

这时候,肖守训走进他的办公室说:“参谋长,如你同意的话,本人愿往龙头庵调查独四、五团擅自攻城问题。”

米昭英抬头看了看肖守训,有些犹豫不决。

肖守训说:“从工作而言,我是第一师政治部主任,独四、五团不是我们的下属,没有本来意义上的瓜葛,完全可视为受军部派遣去处理此事;从天时、地利、人和来讲,我是当地人,人熟地熟,运作起来也比较方便。”

米昭英知道,派肖守训去处理此事,不会过分这是肯定的,但他是当地人,只怕张玉琳不允。米昭英还是不敢当场应准,马上请示了张玉琳,果然张玉琳问道:“肖守训不是龙头庵人吗?”

米昭英说:“我们的基本队伍,尤其是骨干,基本上都是辰溪本地人,除了本地人,我们哪里还有人可用?像石美豪这些外地人我们用起来也不顺手!我想,正因为肖守训是当地人,派他去处理此事,发生诸如扣押人质这类事情的可能性就小;再说,他是第一师政治部主任,独四、五团并非下属,没有瓜葛,调查情况也比较超脱、客观。特别值得我们注意的是,此事如果闹大了,必会切肉连皮,省里要是追究下来,我们国防军第一军也难担当责任,只宜内紧外松,尽快平息!待事情处理过后,以此为由,将独四、五团进行整编,方可万事大吉!所以,我想派肖守训去比较合适。”

张玉琳听后,觉得米昭英也还是通过周密考虑的,为不让米昭英丢面子,张玉琳没有反对。

肖守训赶到龙头庵,马上与米庆轩、肖守谦、肖洪量等人研究对策,一致认为陈策的意见是对的,目前向安江进发,力量不足,时机不成熟,盲目行动,孤军外出,凶多吉少,还是要继续潜伏在张玉琳部下,等待时机,方可取得最后胜利。

为避张玉琳猜疑,肖守训到后第二天,独四、五团马上从铜湾撤回到龙头庵驻防,并生出一个理由,说是因为驻防铜湾的武装先到龙头庵边境打家劫舍,抢夺渔船才引起独四、五团防卫过当,攻打铜湾。为取得张玉琳的相信,肖守训又到当地雇一亲戚冒充渔民同他一道到县城作证。

回到军部,肖守训当着张玉琳和米昭英将调查情况作了汇报,并将带去的“渔民”叫到一旁作证。张玉琳向来最恨别人欺侮他和他的部下,得知是对方先来犯境,他软了语气说:“这件事到此为止。下不为例!”

待肖守训走后,张玉琳又嘱米昭英:“我国防军第一军的人也不是好欺负的!不过,昭英啊,独四、五团我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你可要从严看管!”

米昭英说:“这是应该的!”

这时候,石玉湘回到了军部,他又帮着肖守训说:“我也听我岳父家的人说,铜湾那边的人常到我们龙头庵这边来抢场作乱。”

张玉琳说:“既然事出有因,那就从宽处理!”

此事在张玉琳那里不了了之后,远在长沙的涂西畴却在为此日夜担忧!

前不久,章士钊在中共安排下,从上海至南京同程潜进行了长时间的会谈,转达了中国共产党和毛泽东对程潜的期望,希望程潜消除顾虑,走和平起义之路,湖南的迎接解放工作正如火如荼!从华南局转到湖南省工委工作的涂西畴在长沙的报纸上看到了米庆轩攻打铜湾的消息后,他兴奋不已也焦急难挨,将报纸反复看过几遍,又对米庆轩他们的情况进行了认真分析,但因长时间没有联系,始终想不清楚他们到底干到了哪一步。一定是辰溪兵工厂被抢,陈策和米庆轩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武装,不然,怎么会去攻打铜湾呢?如果有了自己的武装,势力又有多大呢?涂西畴急于想知道这些情况,也很想回辰溪一趟,但迎接湖南解放的大量工作等着要做,他是策反程潜小组副组长兼军事代表。他正在策反的对象还有国民党军统大特务张严佛、宪兵团长姜和赢、保安团团长刘鸣球,以及陈明仁将军的参谋长文于一和国民党空军大托埔机场负责人蔡晋年等。他实在是分不开身,只得以书信一探虚实。

但写好的书信往哪里寄呢?陈策、米庆轩他们现在在辰溪城里还是到了龙头庵一带?写出去的信由谁收转?涂西畴反复推敲,他想起了龙头庵的“米司令”。那年,他从延安回乡和陈策一起组织自卫团时,和米司令打过交道。米司令为当地人,已赋闲在家,居住稳定;又在当地嫉恶如仇,威信甚高,别人不敢扣压他的信件;再者,他在外面联系广泛,即是收到信件也不会被人轻易怀疑;还有更为重要的一条,米庆轩、米庆舜等皆是他的侄子辈,而肖守谦、肖守训、肖洪量等人,又皆是他的外甥辈,所以,信寄到米司令处,应是最为可靠。于是,涂西畴写好信寄给了米司令收转。

不久,米司令收到一封莫名其妙的信,信是八行行书纸写的:

梅斐兄:

我已回到湖南,在长沙约朋友开设了一个商店,门面很大,生意不错,货物也充足。你们可速来进货入股。

田?寿

米司令看不懂这封怪信,回忆一生交往,不知“梅斐”“田寿”为何人。于是,叫肖守训来看信。肖守训看完信一想,高兴无比,“好啊!这是涂西畴的亲笔信!是他在用暗语跟米庆轩和谢斐然联络。他是在告诉我们,他已从广州到长沙,嘱我们快去与他联系。”

米司令仍是不得其解,肖守训告诉他,“梅斐”就是米庆轩和谢斐然。米庆轩不是号梅庄嘛!而来信者“田寿”就是涂西畴的“畴”字拆开而写。大家恍然大悟。

于是,由谢斐然给涂西畴回信说:“我们这边大家已开始集资,初聚了一批资金,近日即派人去长沙与你们商量入股事宜。”

潮润的河风吹拂着岸柳,湛蓝的天幕上渐渐浮出稀稀落落的星星,像是夜露的浸润,星星不停地忽闪。小船泊在黄溪口镇的双溪口岸柳下,受独四、五团的委派,米西成带上信上了船,趁星夜赶往辰溪县城向陈策和米庆轩汇报。

因辰溪县城无处不是兵枪,陈策和女子刺绣店又从县城迁到大伏潭陈策的老家。这里离县城不远,水陆交通也方便。一棵几人合抱的老桂花树终年墨绿地长在靠近河边的田畈上,河中上下的船只远远便能看见那棵桂花树,桂花树成了大伏潭的地标供人辨识。

自黄溪口至辰溪县城,一路险滩不少,好在船老板行船经验丰富,虽为夜里行船,但还算一路平安。看见大伏潭那棵老桂花树时,米西成如释重负地感叹起来:“嘿,终于到了!我双手抓着船帮子一夜没有松过!”

船老板说:“没有金刚钻就不会揽你们这瓷器活!要你抓什么船帮子啊!”

船在大伏潭的小码头上靠岸,米西成付了船钱,快步来到陈策家里,正好米庆轩也在。女子刺绣店的人还刚刚起来打扫卫生,向瑚就问起独四、五团的情况。米西成说起在铜湾打胜仗就高兴不已,女子刺绣店的人都听得笑了起来。

米庆轩说:“西成,你别跟她们吹牛了!”

米西成说:“事实就是这样!哪是吹牛啊!”

正说着,陈策从屋东头走出门来。米西成急不可耐地说:“我有当紧事要向你们俩汇报!”

三人在内屋里坐下,米西成就详细说起涂西畴来信的事情,并将原信呈给陈策和米庆轩看。陈策看完信后,喜出望外地说:“正愁联系不上西畴,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正好,他又回到了湖南来,真是天助我们也!”

于是,他们就决定派人去长沙与涂西畴联系。

米庆轩说:“既然信是写给我和谢斐然收,如我不能去,最好还是谢斐然前去。他和涂西畴关系密切,在中山大学读书时,就几次给涂西畴带信至辰溪。”

米西成说:“谢斐然脚腿不方便,这么路途遥远,恐难吃得消,怕有闪失。可不可以考虑派刘本禄去?”

米庆轩说:“本禄不行。他是老党员,抗战时期他被国民党宪兵团跟踪过,是戴过‘红帽子’的人,容易引起注意。我想,能派陈显荣去最好。”

陈策一直没有发言,他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我看陈显荣去可以!他是南岳国立师范的学生,刚回辰溪参加地下工作,无人知其底细,很难引起别人的怀疑。万一路上有人怀疑,被人盘问,他还可以说是去学校取行李。如果不信,还可以找学校核对。只有这样,才会万无一失!”

米庆轩说:“陈显荣的确是有这些有利条件,但他到溆浦去联系谌鸿章还没有回来。”

陈策说:“他已经去了几天了,很快就会回来。只要他一回来,马上就叫他去长沙完成这一任务。”

去长沙的人定下之后,三人又谈了些龙头庵方面的情况。陈策一直担心,打了铜湾之后,张玉琳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独四、五团。他要米庆轩多加小心,沉着应对。

说完事到了吃饭的时候,女子刺绣店的几位姑娘不知有什么高兴事,在房间里又说又笑。陈策跟向瑚说:“你们昨晚上一定是舔了弥勒佛口水,笑得合不拢嘴了吧?”

向瑚说:“我们绣完了一幅四条屏!”

陈策说:“拿来,让我们大家看看。”

向瑚就叫她们把四条屏拿出来挂在中堂壁上欣赏。大家一看,果然是绣得精美:四条屏绣的是“牡丹白头翁”“鸳鸯戏荷”“竹菊鹌鹑”“喜鹊登梅”。不仅花鸟绣得栩栩如生,还配了相应的古诗句:

“牡丹白头翁”配诗是:“春来谁做韶华主,总须群芳是牡丹。”

“鸳鸯戏荷”配诗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竹菊鹌鹑”配诗是:“三径秋容菊有芳,九华佳色媚重阳。”

“喜鹊登梅”配诗是:“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浩气满乾坤。”

米西成看着直夸道:“真是好诗好手艺,寓意也好啊!不知这东西能卖多少钱?”

向瑚说:“这个不卖钱,是给米庆舜绣的。他母亲要过生日了,这是他要送给母亲的寿诞礼物。”

米西成说:“庆舜真是好孝心!如果不是这个战乱年代,我也要你们给我绣一幅这样的四条屏挂在自己的书房里。”

向瑚说:“好啊,等到湘西和全国都解放了,我们给你绣一幅并蒂莲送给你,让你挂在新婚房间看不够!”

米西成说:“大嫂子,湘西和全国解放了,我到哪里去找你们?谁知道你们在哪家工厂里上班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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