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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去山里找人

牛疤子双手提着两大把鸭子回来,怕死的鸭子们拍着翅膀叽叽嘎嘎地一路挣扎,掉下的羽毛在牛疤子眼前胡乱地飞飘。他把鸭子罩进笼里,然后拿刀来一只接一只地杀,一边杀一边骂道:“这些该死的东西!平时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你要捉它时,它是又跑又飞!”嘴上骂鸭子,心里却是骂蒲裕桂这些人。

蒲裕桂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儿,嫌杀鸭的速度太慢,对几个弟兄说:“照这样杀下去,何时才有晚饭吃?你们自己动手!”

于是,弟兄们有的帮牛疤子杀笼里的鸡鸭,有的就去村子里追捉别的鸡鸭。他们把捉来的鸡鸭脖子拉直压在树干上,一刀下去,鸡鸭的头和身子立刻分离,头被丢在一边瞪着眼叫着,身子却找不到自己的头了,冒着鲜血四处乱蹦。生命弱的,跑不远就倒下伸脚了,生命强的还能跑到菜园的黄瓜棚下面才死。

牛疤子惊呆着眼说:“杀鸡鸭哪有这么杀的?那鸡头鸭头可是好东西啊!”

一个弟兄回他说:“我们向来都是这么杀!”

牛疤子不知道他们的规矩,将那些鸡头、鸭头捡进盆子里准备用开水泡起来脱毛,一个帮忙的弟兄脾气很好地教他:“这些东西毛多肉少,我们哪有这闲工夫?不要了!”

于是,牛疤子也就照着弟兄们的样子做,只把那些鸡鸭身子找拢来放在盆子里泡开水。当他给修光的鸡鸭开膛清理内脏时,帮忙的弟兄们又脾气很好地教他:“还要那些装屎装尿的东西干吗?弄半天没有一口食。掏出来丢掉!”同时他们又做出示范动作,将鸡鸭开膛后,一把掏出内脏,看都不看一眼就使劲地往远处瓜园里抛。牛疤子眼睁睁地看见鸡鸭内脏一路血水划出一个扇形的弧线落进草丛里,惊起一堆蚊蝇。

牛疤子慢慢明白了这些人的生活习惯,心痛地说:“这些鸡鸭都是一颗谷子一颗谷子喂大的啊!”

弟兄们就跟他解释说:“我们这些人讨生活的方式和你们不一样,你们春天种了庄稼等秋收,坐在自己家里可以慢慢来,我们背后是枪子儿盯着,常常是饭才吃了一半,枪炮响了丢下饭钵子就得逃命!就算你吃饱了这一顿,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到下一顿。吃到肚子里才算是自己的!”

牛疤子这才有点儿理解他们了,说:“这倒也是!”

一村的鸡鸭活着时到处乱飞,看起来不少,但杀了,丢了头,抛了内脏,砍碎了摆在屠桌上之后,就没有多少肉丁了。蒲裕桂一看不够吃,就对弟兄们说:“再找几头猪来。”

牛疤子心里又默默一痛。

几个弟兄把全村的猪栏看了一遍,回头向蒲裕桂报告:“没有发现大猪,都只有几十斤毛屎的架子猪!”

蒲裕桂说:“小猪肉嫩,更好吃,多拉几头来就是嘛!又不要钱买!”

牛疤子忍不住说:“吃猪秧秧儿可惜啊!杀猪刀杀不下去!”

弟兄们说:“你放心,我们不用刀杀。”说着,那几个弟兄就去各家各户的猪栏里找猪。

他们杀猪的方法果然简便快速,将枪口捂在猪前膀上响一枪就打死一头,一袋烟的工夫就从各家猪栏里拉了十几头小猪。去毛之后,将头砍掉不要,将内脏掏出来也不要,只取一个白光光的猪身子。

牛疤子不敢出声,只得暗暗记住哪个猪头是哪户人家的,想等到这些人走后再分别送给各户。然而,当有人牵着一头黄牯来的时候,牛疤子已经形成的记忆全乱了。

牛疤子说:“这牛可杀不得啊!杀掉一头牛,明年就有几户人家做不成阳春、吃不上饭了。再说,杀一头牛要大半天哪!”

牛疤子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得“噗!噗!”两声闷闷的枪响,牛的前胸有两股鲜血像瀑布一泄直下,大黄牯四脚一软,长哞了一声,嘴里还在嚼草,两眼就开始翻白。开枪的弟兄马上拿了刀来就在牛腿上切开牛皮剐下大块大块的新鲜牛肉丢在菜砧上,牛还没有完全死,牛肉却在锅里和紫红辣椒一起炒了。

杀牛人又得意地跟牛疤子说:“你看看,我们杀牛快不快?不要五分钟吧!”

牛疤子惊瞪着眼,无话可说!

忙到吃过晚饭,牛疤子以为可以休息了,没有想到这时酒醉饭饱的蒲裕桂却追问起牛疤子来了,说:“你那个帮手呢?”

牛疤子说:“他等会儿就来。”

蒲裕桂火了,“你还想耍谎?”

牛疤子只得说:“他追鸭子追远了就不见回来了。”

蒲裕桂说:“那好!你就一个人受着吧!”蒲裕桂摸了摸一根合抱粗的屋柱,非常和蔼地对手下人说:“把他绑在这根柱子上!”

几个士兵抽了箩绳来将牛疤子死死绑住。牛疤子也火了说:“你们这些黄眼珠子!我一个下午给你们做饭菜,现在你们吃饱了就把我绑了?”

蒲裕桂平心静气地说:“你辛苦了!你有功劳,但是也有错误!”

牛疤子说:“我有什么错误?”

蒲裕桂说:“你那个帮手跑了,你为什么不早向我报告?直到刚才还在耍谎?”

牛疤子说:“他不是跑,是追鸭子追远了就不回来了。”

蒲裕桂说:“你还想把我们当三岁娃娃耍?说!为什么一直不报告?”蒲裕桂又对着手下人说:“把他自己烧的开水舀一勺来。”

一个背枪的舀了勺开水来递给蒲裕桂,蒲裕桂接过开水浇在牛疤子的脚背上说:“你说不说实话?”

牛疤子的两脚被开水烫得提起来打战,头上的蚂蚁布头帕也抖下来半截,他尖叫了一声说:“你们黄眼珠子!我做的好饭好菜都给狗吃了!狗吃了还给我摇摇尾巴呢!你们连狗都不如!”

蒲裕桂说:“你骂我们是狗?再来一勺!”

又一勺开水浇在牛疤子脚背上。牛疤子痛麻木了,反而镇静下来说:“你们就是用开水把我泡了,肖守容他也不会回来!”

蒲裕桂说:“你一定是沾了点湘西纵队的气味,还蛮坚强嘛!要不要再来一勺开水试试?”

牛疤子灵机一动说:“你们就是要我把肖守容找回来,也要先放了我嘛!”

蒲裕桂说:“那只是你的想法,我是不会放了你的!不仅你那个帮手我会要他回来,全村人我都要他们回来!我自然有办法让你说出村民藏在什么地方、湘西纵队藏在什么地方。”

牛疤子知道事情严重了,他得把这里的情况通报给村民,但是,现在他没有办法进山去报信,那么,他只有死也不说出村民躲藏的地方!死也不给他们带路去找村民!既然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呢?牛疤子这么一想,心就硬了起来,骂道:“你们一枪把我的心肝摘了吧!你们一刀把我脑壳剁了吧!你们这些土匪,我相信你们一个村民也找不到!只要你们敢进山去抓人,湘西纵队的枪子儿一定会从你们胸膛里穿过!”

蒲裕桂笑了一下,说:“你还这么嘴硬?还敢骂我们是土匪?给他背心下点热雨试试!”

一个弟兄舀了一大勺开水从牛疤子的后颈窝倒下去,牛疤子痛得拼命地挣扎,把屋柱头都摇动了,裤裆里很快流出尿来!

蒲裕桂说:“我知道,我们这种方法很简单,但这种痛是钻心的痛,很难受,又不会死人!说实话,要我受这种苦,我是受不了的!我再一次跟你说明白:只要你说出村民藏在什么地方、湘西纵队藏在什么地方,你马上就可以不受这种痛苦!”

牛疤子吃力地抬起头来说:“请你给我一把刀,我愿意自杀!”

蒲裕桂哈哈大笑说:“你到底是在这小山村里没有见过世面!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你想死就能死了?让你死还不容易?一枪崩了就行!既然要整你,就是要让你想死不得死,活着比死还难受,否则就不是整人!你想好了再说。”

牛疤子想,这么整下去自己实在是受不了,还是得先想办法让他们解掉身上的绳索。他朝蒲裕桂招招手说:“我带你们去山里找人。”

蒲裕桂说:“好汉不吃眼前亏。这才是聪明之举!放人!”

两弟兄解了牛疤子身上的绳索,牛疤子正感到解脱的轻松时,没料到蒲裕桂又说:“将他的强盗骨用铁丝拴上!”兵丁拿了铁丝来穿透他的皮肉,把他的两个锁骨死死拴住,然后将铁丝的另一头捏在手里,跟他说:“你千万不要想到逃跑,这种拴人法是自古以来没有任何人能够逃掉的!”

牛疤子不出声。蒲裕桂说:“带他走,去山里找人!”

牛疤子的双脚已被严重烫伤,不能穿鞋子,赤着脚也移不开步子,但他不敢说是被烫伤了,只得说:“天快黑了呢!”

蒲裕桂说:“天黑了好!天黑了他们就不会乱跑,更好找!走!”

于是,蒲裕桂带着队伍将牛疤子押在最前面往山里走。乌鸦一定是看到了这种情景,从高高的松树尖上飞起来,穿过落日的余晖,在暮色苍茫里呱啦呱啦地打着旋,叫得非常凄凉。牵着牛疤子的人抬头一看天上那些飞动的黑点,听着那凄凉的声音,把手里的铁丝更加牢牢地挽在手上。

牛疤子走在最前面,一边走一边更加痛苦地呻吟着。

队伍行到中途一道山脊上,牛疤子停止了呻吟,他知道面前就是数丈悬崖。他猛然一转身将铁丝死死抓住,然后使劲朝悬崖跳下,牵他的人来不及解开挽在手上的铁丝也被同时拉下悬崖。

一阵慌乱,几声惊叫,满山乱枪鸣响,接着,悬崖下先后两下沉沉的落地声,一切复归平静。

天黑崖高,谷底树林茂密,蒲裕桂站在崖边,一手抓紧一棵小树伸颈朝下望了望,头晕目眩,深不见底,只得把队伍带回村来进行报复。他们把各家各户的大门小门全部砸开,大睡一夜之后,天亮时将全村翻箱倒柜掳了一遍,能吃的谷物食油,能穿能用的衣被鞋袜一律抢走,更不用说细软钱财。

在五宝田抓不到活口,蒲裕桂只得在与五宝田相邻的各村打主意,他猜定有些人是逃到这附近的亲戚家中了,果然就在附近各村搜到男女老少几十人带回五宝田。但审讯中,他们都不肯说话。这反倒让蒲裕桂有了几分高兴,因为这表明这些人一定是湘西纵队的家属,不然就不会是这种姿态。他跑到石玉湘面前报喜,请示如何处置。石玉湘只希望蒲裕桂心狠一点,早一点找到湘西纵队,但自己又不愿背这个骂名,就说:“该问什么问什么,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这倒让蒲裕桂有了大显身手的空间,他回到村里将这些人全都关进黑不见天的谷仓里严加看守,然后一个一个地提出来施手脚,别的刑罚不方便,就还是用“开水烫猪”。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些人都一个个宁死不屈!蒲裕桂没有办法想,就把那些少妇少女拖出来,让他的手下人去奸污,弄得全村到处是女人的哭叫声。

正在蒲裕桂的队伍肆无忌惮时,张玉琳骑着马带着他的警卫营来到了五宝田。他一进村,就叫警卫营长下令把那些奸污妇女的抓了起来,集中在一家院子的天井里站着。他问道:“谁叫你们这么禽兽不如?谁叫你们这么干的?”

那些人都指着蒲裕桂说,是蒲连长叫他们干的。

张玉琳的馒头脸往下一拉说:“蒲裕桂,是你让他们干的这些好事?”

蒲裕桂说:“报告军座,那些人都是从五宝田逃出去躲避我们的,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们抓回来。我问他们湘西纵队藏在哪儿,他们一个也不开口。我拿这些人没有办法,就让她们先受受委屈再说。”

张玉琳说:“叫这些奸污妇女的人都给我站好!”

蒲裕桂对那些人命令道:“都站好!”

张玉琳又对蒲裕桂说:“你也和他们一起站好!”

蒲裕桂愣了一下眼,但不敢违令,站到了队伍之首。

张玉琳心里想的是:你蒲裕桂这回终于捏在我手心了!但这句话他不好说出来。他抽了抽枪说:“我真想毙了你们!你们确实是只吃食不想事的猪脑壳!你们明白我们的队伍为什么在这里找不到叛军吗?人家叛军知道行军打仗于老百姓秋毫无犯,他们到哪里都能和老百姓打成一片。而你们呢?你们自己看看,猪牛鸡鸭被你们斩尽杀绝,能吃能用的东西被你们抢光掳尽。这还不算,你们还要奸污这些妇女!我告诉你们,我们现在是正规的暂二军,不是土匪!可是你们在这里抢劫奸污,比土匪有过之而无不及!你说,按照军法,该当何罪?该不该枪毙?”

蒲裕桂马上一骨碌跪下去求饶:“请军座饶命!我们一时糊涂,我们知罪!”

警卫营长马上出面帮腔说:“军座,大敌当前,还是留他们戴罪立功吧!”

张玉琳的连环计现在已经完全将蒲裕桂套住。一是在五宝田抓人、打人、抢劫、强X,这些留下骂名的事,都让蒲麻雀的队伍做了,陈策他们知道后,一定会和蒲麻雀的队伍拼死。二是张玉琳故意让蒲裕桂犯了“军纪”,蒲裕桂不得不向自己求饶。现在张玉琳有了挟持蒲裕桂的把柄,蒲裕桂他们就不得不戴罪立功。这样他们打起仗来就会勇敢得多!张玉琳态度丝毫不软地说:“念有人求情,罚每人三十大棒!由警卫营执行!”

警卫营长领命,顺手从屋壁的柴堆里抽了木棒,挨个儿打了起来。

打过蒲裕桂之后,张玉琳说:“你的事还不算完,下一步追剿叛军你若有功,可免你一死,若无功,另当别论!”

蒲裕桂说:“我蒲裕桂誓死戴罪立功!”

张玉琳说:“把抓到的乡亲们都放出来,让他们站在我面前!”

蒲裕桂马上命令把关在黑仓里的人都放出来站到张玉琳面前。

张玉琳说:“乡亲们,我来迟了,让你们受惊了!他们在这里干了些对不起你们的事,我向你们赔礼道歉!现在,我有几句话要向乡亲们说明白:我们是正规军,不是土匪,有些人在你们这里做了像土匪做的事,但那只是个人的行为,不是我们要他们这样干的!我们这次来是追剿叛军,不是来和乡亲们过不去!大家只要积极提供叛军的行踪,我们就一定要给予奖赏!凡提供重要线索的,奖十块大洋!现在我要一个一个地问你们,你们要如实地回答自己的身份,说明与这些叛军是什么关系。只要你们如实说出来,绝不伤害你们,我们只追剿叛军!追剿不了,那是我们无能,不怪你们!但如果你们闭口不说,那大家就得都一起受苦!”

于是,那些人站成长长的队伍,被警卫营长一个一个地带到张玉琳面前单独审问,问他们的详细住址、住哪栋房子、有没有亲人参加湘西纵队。

经审讯,其中有十几个怀化人是被蒲裕桂错抓的,有几个少妇少女还**污过,张玉琳马上将他们放了回去。

张玉琳把这几个重点人物集中起来说:“你们不要害怕,我说过,我们只剿叛军,你们没有参加叛军,我们就不会伤害你们!但是,你们有责任提供叛军隐藏的地方。”

张玉琳训过话,就押着这些家属往山里走,要他们带队去搜寻叛军。吸取了上次捆牛疤子的教训,这一次都不采取“死联”法,以免弟兄们“陪死”,一个都不捆,只是看押的人加强了,时刻子弹上膛,暗里有令,凡逃跑者,当即枪毙!

队伍进到大山后,张玉琳传令要家属们对着山里喊话,并告诉他们喊话的内容。他们也喊了话,但全是用瑶话哇啦哇啦地喊,连石玉湘也不知他们在喊些什么。

分散在各村的暂二军队伍都集中起来,跟在喊话的家属后面,走得很慢,队伍弯弯曲曲地拖得很长很长。张玉琳、石玉湘骑在马上,走在喊话家属的后面,他们机警地朝四周看着,每隔不久就要聚首商量一下对策。

时间过去大半天,喊话还毫无效果,张玉琳正愁拿不出妙法时,蒲裕桂一路跑到张玉琳面前说:“报告军座!我部侦察员在温溪发现叛军!”

张玉琳高兴地将手高高一举,石玉湘马上发令:“暂停前进!”

张玉琳问:“发现多少人?”

蒲裕桂说:“是叛军的司令部!”

张玉琳问:“侦察清楚了吗?”

蒲裕桂说:“清清楚楚!”

石玉湘跟张玉琳说:“我们必须马上发兵温溪,打他个立脚不稳、措手不及!一旦他们做好一切准备,我们就很难对付。”

张玉琳说:“你敢说他们现在没有准备好?没有立稳脚跟?”

自追剿叛军以来,石玉湘已连连失策,现在他也不敢否定张玉琳的疑问。(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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