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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我看他张玉琳有几个脑袋

温溪的确是设有湘西纵队司令部,而且是故意设给暂二军追兵的。这是七姓瑶陈首领的主意,陈首领说:“不设这个司令部,暂二军的人就不会集中;他们不集中,我们就打不痛他们!”

绵延数百里的罗子山区,全为七姓瑶民居住地,任何队伍要在罗子山立稳脚跟,没有得到七姓瑶民的认可绝不可能。而要得到七姓瑶民的信任,首先要得到七姓瑶首领的认可。七姓瑶时任首领是刘家垅的陈文武。

陈策在一棵大树下歇凉,想起这几天把暂二军玩得苦不堪言,就跟坐在身边的肖守训说:“在这大山里对付暂二军的人,陈首领还真有一套办法啊!”

肖守训说:“陈首领真是个聪明人!他虽读书不多,但居家极讲孝悌,为人最讲忠信,尤其习武极见功夫,在地方上好主持正义、挺身助弱。以前这地方匪患不断,自他长大当头人后,便邀集各寨头人会商,成立瑶寨武装‘保民团’,他自任团长。为在七姓瑶居住区保境安民,陈文武率‘保民团’在各险要地点设卡置哨,匪来时防匪,匪去时司农,既不误农时也不增瑶民负担。他曾领队与各路土匪作战数次,有胜有败,但他败不馁、胜不骄,潜心总结经验。民国十四年,土匪彭金吾部连袭罗子山瑶民数寨,抢走钱财食物和牲畜,捉去十余少妇少女,陈文武闻讯率队追剿,打败土匪,所有被抢之人、物,悉数夺回。第二年,谢学高股匪假冒国民党正规军在翁冲奸淫掳掠,陈文武又率队尽歼众匪。此后,七姓瑶民精诚团结,唯听陈文武号令。”

陈策说:“是啊,这几天我们听他的安排,暂二军已经被逗得晕头转向!现在,温溪司令部诱敌深入这一计如能成功,暂二军就会受到重创!”

湘西纵队从龙头庵撤往罗子山区时,肖洪量与肖守谦即致信陈文武,告诉他,陈策司令员领导之湘西纵队是为老百姓闹翻身的人民武装。张玉琳匪部已带重兵前来追剿他们,请求陈首领率保民团配合湘西纵队作战,阻击张玉琳匪兵。这些日子,陈策与陈文武虽未见面,但配合作战早已开始。

肖守训说:“为促成你们二陈早日见面,打好诱敌深入这一仗,我已经以乡长身份送了两头肥猪到陈文武家中,请他举行会盟仪式,部署下一步作战方案。”

陈策说:“我真想早日见到这位家门之面!”

肖守训说:“会盟时间、地点都由陈首领定。”

陈策说:“好,那我们就听候陈首领的通知。”

暂二军各部驻扎在罗子山区的杀、抢、奸、掳之事,已激起瑶家各寨的共愤,陈首领顺势而行,下令七姓瑶青壮年在杞木界凉亭会盟议事,并托专人拜请陈策到会。

肖守训送的两头肥猪肉担上了杞木界凉亭,陈首领早早地就来到了凉亭恭候陈策。

杞木界凉亭为十六根木柱落地的青瓦鱼脊凉亭,四周皆有苍松翠柏,常年绿树成荫。大路从亭中间穿过,两旁各设光滑宽厚硬木坐板,下有横枋踏脚,后有花栏靠背,专供来往行人歇息。亭子两头各有两人合抱之巨大陶制茶缸,每到夏天就有人在此为过路人义务烧茶。茶缸上一溜竹制茶筒排成“7”字形,来往行人喝多喝少,一律分文不取。平时,这里是过路人歇气的凉亭。每遇大事,这里便为七姓瑶民议事和处理违犯团规者的庄严圣地。故七姓瑶巨大的团碑就立在凉亭东头的台阶上。历史上,在团碑前用柴火烧死过为盗窃者三人,用火炮处死过为匪者一人。

初秋的高风吹得周围的林海松涛翻滚,陈策在肖洪量等人的陪同下,走进了杞木界凉亭,陈首领一见如故地抱拳向陈策施礼道:“陈司令驾到,有失远迎!”

陈策连忙还礼道:“有劳陈首领了!”

陈首领说:“一笔难写两个陈字啊!”

陈策说:“是啊是啊,我们一是家门,二是同为民众仗义操心啊!”

陈首领说:“接到你们的信,就盼你们来啊!”

陈策说:“张玉琳现在派了重兵追击我们,他们人多,我们人少,就靠你们的帮助了!”

陈首领说:“请陈司令放心,肖洪量他们说了,你们是为民众闹翻身的队伍。张玉琳的人这几天在我们各村寨的所作所为,已在瑶家各寨引起共愤。我们不仅要给你们带路放哨,我们七姓瑶的所有青壮年都要参加作战!我看他张玉琳有几个脑袋!”

陈策说:“这就多谢你们了!”

陈首领说:“你这么说就见外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两人说话间,从各条道上赶来的瑶家各村寨头人扛着鸟枪来了。他们穿着左边开扣的满胸衣和用两种不同面料接缝而成的粗腰短管土布裤,头缠蚂蚁布帕,一个个脸黑身壮,显得矫健勇悍。

七姓瑶民因居罗子山区,每御外侮则麇集山巅,要祭祀其高坡大王,歃血以盟,然后枭张奋发,所至披靡,自古如此!陈首领清点各寨头人都已到齐后,聚会盟誓开始。他先礼请陈策司令员讲话,陈策说:“今日你是首领,我听你的!”

陈首领脸色霎时严肃起来,亦如每次议事,号令各村头人将带来的武器整齐地列于地上,他杀雄鸡一只,让鸡血从武器上滴过,以增强取胜信心。然后,他大步走至团碑前烧纸化钱,再转过身来面向众人,大声背诵起团碑碑文:

立议约蒲刘丁沈石陈梁七姓众等为遵上严禁封赌除匪以靖地方事今见世风不正匪类成群日则明夥拐骗夜则穿窬偷窃乡村众等无耻下流不务正业外情内奸勾匪入村白天持刀欺善索窃善室独宅受害不浅众等目击心伤邀约七姓通族人等齐赴杞木界宰猪公义数款条规开列于后一议国税必须早完免差催促一议境内不准打牌赌博窝贼停匪及停面生歹人如犯者重罚一议失盗者不拘辰溆只要是七姓报信者人人齐心追赶不要奸躲若违者转回座落罚猪一头若境内出贼宰猪治酒除灭不有异言以上条规犯者重罚违者送公究治

皇上宣统三年冬月吉日七姓首士众立

陈首领诵完碑文,即以手抹上鸡血,涂于每位头人嘴唇上说:“今日陈策司令员带领亲民队伍来我罗子山七姓瑶民区,爱民如子,秋毫无犯,竟被张玉琳之匪部追剿。张玉琳之匪部已在我五宝田等村寨杀、抢、打、掳、掠、奸无所不为,无恶不作。我七姓瑶民自今日起,全力帮助陈策司令员之义师保境抗匪!各寨头人回去后立即召集青壮男女,人人持刀扛枪,祭拜高坡大王,然后投入站岗放哨,带路打匪!各寨有无决心?”

众头人振臂齐呼:有!

陈首领说:“好!打匪灭匪,扬我七姓瑶威风之时到了!喝过议事酒后,大家分头行动!”

于是,煮熟的几大盆猪肉和几缸米酒被抬到凉亭中间,各寨头人各自饮尽一大碗酒、吃过几大坨肉之后,箭步如飞回归自己寨子里召集青壮男女。

得了陈首领和七姓瑶的誓死相助,陈策知道自己的队伍可与张玉琳的重兵一战。虽绝对兵力悬殊很大,但遍山七姓瑶民如此齐心,他们熟悉地形,山水树木岩石皆为可用之兵,亦打亦藏,何不取胜?现在就等着暂二军的人来进攻设在温溪寨的湘西纵队司令部。

张玉琳部自包围龙头庵失算,进山追击又扑空,早已耐心丧尽,个个暴躁思战,听说侦察到叛军司令部设在温溪,只想一步到达,马上剿灭。

队伍正朝温溪急速开进时,蒲裕桂又前来报告:“报告军座,现已找到叛军下落,几个带路乡民已无作用,是否就地解决?”

没等张玉琳回话,石玉湘抢过话说:“不行!温溪的虚实未明,留着他们有用,不许乱来!”

张玉琳猜测石玉湘对这一带人是否有了恻隐之心,再说,能不在此时惹怒带路瑶民也是好事,就说:“按石师长命令办!”

于是,跋山涉水,越坡过岭。高山上一望无际的梯田把历代瑶民的艰难谋生和创业显示到了极限,还有大片大片的火烧包谷很是壮观,包谷树茂盛得犹如竹林。这里的季节比山下晚了好些日子,稻子还刚刚齐穗,粗大的包谷穗刚从叶腋里斜出来,吐出的还是红须,也有被乌鸦啄翻了**而露出水泡一样的小籽粒。火烧粟的穗粗得像狗尾,弯下头来在风里摇摆。深涧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传来“咣当”一声,那是七姓瑶民利用水能自制的吓野猪的竹筒水梆……

越来越深入大山腹地,眼前怪石林立、古木阴森,异禽猛兽不断出没,加之山坡上不断滚下巨石,传出奇怪的木叶声,张玉琳感到这种情形有些奇怪可怖。

走上一个高坡就听见男人在山岭上高亢地唱着山歌:

湾里树木长齐天,

但被黄藤缠上尖。

有朝一日黄藤死,

拨开乌云见青天。

石玉湘马上提醒张玉琳说:“看不见人,可到处都有人声,恐非吉兆啊!”

张玉琳不得不做出无所畏惧的样子说:“是人是鬼,总有一天会见面!”

路上也遇到沉默无言的瑶民汉子,问话概不答应,装着听不懂。他们有的头裹蚂蚁布帕在山林里穿行,有的腰缠蚂蚁布帕在庄稼地里瞭望,有的把蚂蚁布帕子垫在身下躺在山坳上歇息。张玉琳带着队伍从他们身边经过,他们也闭着眼若无其事地睡着。张玉琳和石玉湘也能看出这些人不是真正的歇凉人,也可能是哨兵,他们的木叶、他们的山歌很可能都是向别的地方传达一种有关敌情的信息。

那么,整个大山里已经是一张网了?这些看似悠闲无事的瑶民都是这张网上的机关?

蒲裕桂又前来请示:“张军长,前面遇见可疑瑶民,是不是干掉了事?”

张玉琳还来不及回话,石玉湘就说:“万不可鲁莽行事!我们的任务是直扑温溪剿灭叛军司令部!如中途响枪,我们必吃大亏,岂不是小不忍则乱大谋?”

张玉琳也不敢过早惊动这里的瑶民,他强作镇静悄悄地跟石玉湘说:“离温溪还有多远?”

石玉湘回道:“已经不远。”

张玉琳慨叹说:“越走越偏远、越走越狭窄、越走越阴森啊!在这大山里,我们仅凭人多是没有用的。一旦开战,我们就是睁眼瞎子!别的不说,仅是后勤补给就是一个大问题!”

石玉湘说:“我们是不是要改变一下计划?我也正有这个担心,所以我们尽量不要惹怒瑶民!”

张玉琳说:“计划不能改!既然追到了这里,就一定要进温溪吃掉他们的司令部!即使叛军剿不灭,只要能捉住陈策、米庆轩和肖洪量,也就等于将叛军平息,中宁军长那里我也好交差。如果我们半途撤回,难免被叛军尾追偷袭。我们人多地不熟,应变很不方便。加之队伍里人心杂乱,如在撤退中途遭敌袭,将难以有序指挥全军!”

石玉湘知道张玉琳还没有说完的潜台词是:这支队伍虽然人多,但并不真能听从统一指挥,尤其是蒲和生下属的蒲裕桂之部。

果如所料,队伍逼近温溪时,张玉琳命令蒲裕桂部打前阵,其余各部做后援和策应。

蒲裕桂内心知道张玉琳是对叔父蒲和生旧怨未消,这次是要趁机置他于死地,又记起临行时叔父有话,此次随暂二军追剿陈策的湘西纵队,不可真打,只可抬高枪口应付,于是反应有些迟缓犹豫。张玉琳马上派人传问蒲裕桂有何困难,蒲裕桂深知肉在砧上,不得不服从调遣。他转念一想:与其左右为难,不如将计就计,表现出戴罪立功心切,给张玉琳一个高兴,然后再见机行事,该退时再退。他顿时放下杂念,一路快步跑到张玉琳面前说:“报告军座,蒲裕桂坚决完成任务!”

张玉琳果然表扬道:“好!这才是忠勇之心!”

于是,蒲裕桂带队走在最前面。

蒲裕桂的前锋到达温溪村时,村里正锣鼓喧天,双唢呐吹得九曲十八弯,三连铳也不停地燃放,一派结婚办喜事的热闹景象,一点儿打仗的气氛都没有。蒲裕桂问他的侦察兵:“他们司令部设在哪里?”侦察兵指着办喜事的那栋木楼说:“就设在那户人家的楼上。”

蒲裕桂想了想说:“是不是有诈?司令部会设在那么热闹的地方?”

侦察兵说:“我看恰恰相反,他们是想用办喜事客人来往多作掩护!”

蒲裕桂说:“这倒也不无道理。你有绝对把握?”

侦察兵说:“我拿脑袋担保!”

蒲裕桂说:“那好!大队伍正在包围村子,我们全连只负责主攻他们司令部,擒拿司令部人员!大家不要过早放枪,越近越好!以防司令部人员逃跑!捉到司令部人员将重重有赏!”

于是,蒲裕桂带队钻入村前树林里,然后以树林为掩护渐渐靠近目的地。

当他们包围了司令部时,发现司令部里空无一人,只有锣鼓唢呐还在吹打不停。蒲裕桂用枪逼着吹唢呐的乐师说:“湘西纵队司令部是不是设在这儿?”

乐师说:“是设在这儿。”

蒲裕桂说:“他们人呢?”

乐师说:“刚刚还在楼上开会,突然就上山跑了!”

蒲裕桂一调枪口说:“追!往山上追!他们跑不远,周围都是我们的人,他们跑不了!”

蒲裕桂带队往屋后山上追去,刚追不远,枪就响了。接上火之后,枪声越响越激烈,顿时山上到处都是暂二军的喊杀声,声震山谷,一阵高过一阵。

张玉琳和石玉湘躲在一个岩洞里,石玉湘得意地说:“杀声震天,气壮山河啊!”

张玉琳却摇摇头说:“湘哥,你有过死里逃生的经历吗?他们是在用这种喊杀声给自己壮胆,也是在告诉湘西纵队的人不要往自己面前打过来。真要拼命的人,绝不会这么乱嚷乱喊乱放枪!”

石玉湘向来是敏于事而善于谋,但张玉琳此话一出,他顿失高兴,毕竟他不像张玉琳有多次从枪子儿里逃生的经历。张玉琳走出岩洞,站在山坳上的一棵大枫树下,仔细听了听枪声,枪声很密。他能听出哪些枪声是自己人乱打的,哪些枪声是叛军有目的放的。又凭着枪声位置的渐渐移动,他明白,叛军是在往山上撤退,并不与他们作顽强抵抗。张玉琳突然觉得这个仗打得有些让自己不放心。这几天一直都在追剿叛军,但真遇上了叛军现在又打得这么凌乱无序!他想看清一下自己所处的地形,但遮天蔽日的森林让他实在看不清远处的高低。如果和别人打仗,或许他并不在乎,现在是和陈策对阵,他不能不十分警惕,陈策跟着贺龙打过的小仗大仗不计其数!他突然顿悟过来,跟石玉湘说:“湘哥,叛军的枪声有学问啊!”

石玉湘也说:“像是不认真抵抗。”

张玉琳说:“对!他们为什么不认真抵抗呢?”

石玉湘说:“或许是他们知道我们派来了追剿的重兵。”

张玉琳说:“那又怎么样呢?”

石玉湘说:“他们知道抵抗不了,想急于逃走,去投奔溆浦龙潭谌鸿章。”

张玉琳说:“如果这样,那倒罢了!我就怀疑我们是在接连不断地钻迷局。龙头庵围剿让我们失算,搜山两天让我们扑空。现在呢,枪一响,他们就往罗子山顶上撤,这能不是又一个迷局?”

石玉湘两眼一瞪说:“既是如此,我们也只得硬着头皮追剿下去!几千人的队伍追剿了几天没见人影,可想而知,谁不憋着一肚子的火?接上火了,就说明叛军离这里不远!弟兄们士气正旺,加之我们又有绝对的兵力优势,让他们先打一仗再说。”

张玉琳说:“现在我最怕的是我们钻进陈策的伏击圈,到那时他们居高临下,我们岂不要吃大亏?”

石玉湘有些不服,但又不敢坚持己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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