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千辛万苦，我们终于抵达了布达拉宫。

那是一座人们心目中的圣地，据说那里有最神秘的力量，能净化人心的世俗，返璞归真。

我听说过这个传说，也渴望着有这么一日能一睹为快，见证一下它的神秘力量，然而，我却不知道这个神秘力量究竟从何而来：是它自身有神的庇护，还是它寄托了世人的期盼，令它神圣化了？

我对这个神秘的力量感到好奇，然而水亦羽这个坏坏的同行人却始终不愿意告诉我这股神秘的力量是什么，即使我不想理会他的故作姿态而辗转去询问当地的居民，也依旧得不到满意的答案，这里的居民对于我的问题总是笑而不语，对我说：“小姑娘，你去一次布达拉宫，你就会知道了。”

当我进入布达拉宫所在地，在其山脚下，数十里之外之时，便已遥遥地望见了那座魁梧的宫殿，它静静地屹立在玛布日山的半山腰间，红日升起之时照亮了它金黄色的屋瓦，令其蒙上了淡淡的金黄色的光雾，令其变得更为神圣不可侵犯。它有着一种安详的气质，宛如婉约低眉的少女，又宛如尘世的佛者，令人忍不住想要匍匐在它的脚下，亲吻它的脚背。

我在凌晨3点的时候就与水亦羽前来，一直等待着日出的这一刻，身为一个画者，这样的等待是值得的，因为我看到了这人世间最珍贵的一刹那；而我也应该遵从本能地拿起一直在我身边待命的画板和画笔，将这宏伟的美景描绘到白纸之上，可是我并没有这么做，我的心已经被美丽的布达拉宫深深地折服，它令我忘却了自己画师的身份，忘却了自己前来的目的，甚至令我觉得羞愧，发觉自己的渺小与力所不及，令我觉得千言万语都不足以描绘它的一切，也更无法用自己的笔尖将它纳入画布之中。

我想，站在这个地方，我能明白布达拉宫那神秘的力量究竟来源于何处——它自身便令人心生向往，而向世人传达出“神圣不可侵犯”的力量的却是前来朝圣的人们。

天还未亮，便有不少的人相约做伴，一同前往布达拉宫。我和水亦羽并不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当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有不少的人顶礼膜拜，一步一叩首地朝着布达拉宫前去。他们如此虔诚，如此心无旁骛，仿佛放下了世俗间的一切，心里面寄托了最诚挚的愿望，所以才使得他们不辞万里、不辞艰辛地一步一叩首。

朝圣者的队伍绵延不绝，他们做派如此自然，感染着本无心来朝拜的旁人。红日升起，照亮大地之时，我看见朝圣者的队伍已经走上了上山的道路，从数十里外看去，山上一步一叩首的朝圣者们的身影就如一排渺小的小蚂蚁，蜿蜒前行。

我观看到这番景象，心里面有着说不清的感受在滋长。

我拉着水亦羽的手说：“我们也跟他们一起走吧。”

他看着我，微微一笑，说：“等你这句话，很久了。”

这时候我才明白，从最开始的时候，他一直都想要带我来西藏、来布达拉宫，就是想走这么一遭。他想向佛祖祈祷、向佛祖告罪，这几年来的沉沉浮浮，令他即为渴望想要得到心灵上的救赎。

他说：“要和这些朝圣者一起走，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自己也变成朝圣者。朝圣者要一步一跪拜，这样做很辛苦，你会不会觉得很累？”

我摇头，对他笑：“这一路走过来，你什么时候见我说过辛苦？我，默然，根本就不怕辛苦！”

他微笑着说：“你现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等你走到半路的时候，可不能说太累了就退出来。”

我说：“这怎么可能？你觉得我默然什么时候说过大话，什么时候言而无信过？”

“是啊，你这个倔驴子！”他刮了刮我的鼻子，这一日，在布达拉宫山脚之下，他对我格外的宠溺，而我竟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是被这些朝圣者虔诚的心态渲染了，所以放下了心中的提防与倔强，忍不住像个小女孩子一般向心上人撒娇一般地与他说话；还是这些日子的艰辛软化了我坚硬的心，忍不住放低了对他的反抗姿态，向他多靠近了一些——而我，觉得是牵着的成分较多。

他背起了我的行李，牵着我的手，走进朝圣者的队伍里，学着他们的行为，朝着布达拉宫的方向，一步一跪拜。

这真的是一件极为辛苦的活，没有提早做任何准备的我，没有想到地面是多么的粗糙，没走出十步，我的膝盖、我的手掌便被地面磨得发疼。但是我并没有说出这些话，也没有停下来。我想我的骨子里是有母亲的倔强基因的，说出的话就一定要做到。我隐忍着，为了自己的目标继续前进。

也许我实在是太过娇弱了，走不了多久，身边的水亦羽就发觉了我脸色上的不对劲。他也知道膜拜前进有多辛苦，但他是男孩子，皮肤比我粗糙厚实多了，也不怕磨。但是在我走不动的时候，他就停下来等等我，低低地问我：“默然，你还行吗？”

我咬牙说：“行！”

“要是不行，我们就走过去吧，不必要也跟随朝圣者的队伍，学他们的方式走过去的。”他说。

我摇头拒绝：“这是人们对佛的一种敬重，也是人的敬仰。我跟着他们一起走，是因为我心中也有着一块想要到达的圣地，为了去到那块圣地，我愿意忍受这些痛苦。而且，这仅仅只是刚开始，我就因为一点疼痛就退出去了，那我将会失去去到圣地的机会。”

他说：“可是越走到最后面，就越痛苦。”

“我甘之如饴。”我轻声说，看着他的眼神是那么的安详。我在他的眼眸中看到了赞许的味道，他说出那一番话，也许只是刺探我，又或许是心疼我，可不论如何，我的答案都令他非常钦佩，也令他非常欢喜。

我咬着牙，一步一跪拜地前行着。走到最后，我几乎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它似乎是过了半个世纪那么漫长，又似乎仅仅过去了一秒钟；我甚至忘记了粗糙的地面上细小坚硬的石子摩擦我膝盖与手掌心时的疼痛，也忘记了柔软的小草轻抚我叩首时低下的脸颊的温柔触感，我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前行，就是要达到那一块圣地里去。

他一直在我身边、我的耳边轻轻地说：

“默然，到了布达拉宫，我就为你办一个画展，我要让全世界来布达拉宫朝圣的人们看到你的作品，让他们告诉你，你的作品究竟有多棒！”

“默然，很久以前，我一直都想来布达拉宫一趟，我想在这里许下一个愿望。可是遇上你、陪着你走了这几个月的路，我变了。以前，我想来布达拉宫，是为了自己，而现在，则是为了你。”

“默然，如果到了布达拉宫，到了佛祖跟前，你要对他许下什么愿望？你的愿望里，会有我吗？”

我说不出话来，我用全身的力气来膜拜，仿佛紧咬的牙关一松懈，我全身的力气将会散去，摔倒在这半路中间。

说起来，真的很奇怪。

身体被疼痛折磨得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感觉，而头脑里却越发的清明起来，以前一直被迷雾缠绕的东西在脑海里面浮现了出来，令我有种忍不住落泪的冲动。

我一直迷惑的问题、一直想要得到的答案，也一直感到痛苦的根源，仿佛在痛苦中都得到了释放，都得到了答案。

默然，你爱画，却被画束缚了一生，因而你也憎恨着画给你带来的痛苦。你，对画，究竟是爱、还是恨？

————爱本来就是一个复杂的名词，爱得越深，得到的痛苦也就越多，而比痛苦更多的，是幸福。我爱画画，也恨画画，我不再遮掩自己的丑态，也不再用更多的借口去美化这种丑陋的情感，我现在就坦白地告诉自己，我恨画画。可是，我也会紧紧拥抱着恨画画的自己，因为，这都是我，都是我对画最深刻的情感。

默然，你是真的疼爱自己的妹妹吗？疼爱到不顾她做什么都可以原谅的地步吗？在她很小的时候，会跑去和爸爸告状，将莫须有的罪名推到你身上的时候，你真的没有讨厌过她吗？在她假扮成你的样子，让你被全校的同学都讨厌、耻笑、与欺负的时候，甚至毁了了你常人的生活的时候，你真的没有埋怨过她吗？在她抢走你有好感的舒恺一的时候，你真的没有恨过她吗？在她说让你去死的时候，你真的没有想过拿起一把刀子刺进她黑色的心脏上吗？默语，对你而言，不论做什么事情，都可以原谅吗？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详解。今晚一更，亲们晚安~~么么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