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葬仪所

宽阔的客厅里，阳光把地板染得金黄。偏瘦的男子坐在餐座前翻看着刚刚送到的《石城日报》，他手边的咖啡杯袅袅地冒着热气。他穿着净白色的背心，一只手托着下巴，细长的眼睛，眼角的泪痣让他看起来像个妖治的短发女人。

随着“吱呀”一声，从里面卧室里走出来一个只穿着内衣的女孩，前凸后翘的身材很惹火。男子没有看向她，目光仍锁定在报纸上。

今日报纸的头条他很感兴趣——科研局少年英才庞云天疑失踪。

“喂……”女孩先娇媚地打了个招呼，听声音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崎岖的山路——十八弯。但是她那自以为极度魅惑的语调没有吸引到男子眼球，他还在认真地看报纸。

“傅涛，人家那么好，你出院第一晚就陪你，你就这么对人家……”女孩坐到了傅涛身边，一双白嫩的手摇着他的小臂，红色的指甲油亮的晃眼。

“滚。”傅涛淡漠地吐出一个字，推开了女孩的手。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不是说和好了么，我也不追究你之前和那个女的的事了……你说你一个人出院无聊没人陪，我就来陪你。你还要怎样？”女孩气呼呼地说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右手食指指着这个使她倍感羞辱的男人。

“首先，我和谁怎样也轮不到你追究。其次，我无聊没人陪也有的是女孩愿意陪我，不过一个电话的事儿。最后我想告诉你，我不喜欢红色，你那红色指甲油让我看着反胃。”傅涛收起了报纸，一边走向沙发一边随意地说着，甚至没有看女孩一眼。

女孩完全愣住了，她似乎忘记了呼吸，只感觉浑身冰冷。如同课本上画的雪地里的乞丐，蜷缩在寒冷阴暗的墙角，被羞辱的目光与冷漠的心活活冻死。

傅涛没有理会他的床伴，披上了灰色的运动服外套离开了家。公车上人并不多，他坐下来再次确认了一下刚刚收到的短信。半小时后，他在葬仪所站下了车。

这是傅涛第一次来葬仪所。葬仪所的外观很素朴，木制的板房，刷了一层黑色的漆。木门上并没有任何雕饰，只有一个很古朴的铜制门环。傅涛走到门前，看着与木墙严丝合缝的门，对里面的事物有些好奇。他右手握住了门环，被握成拳头的四指“砰砰”地敲了两声。

出乎意料的是，门瞬间开了。一个身着黑白混色长袍的人站在门口，与长袍连着的帽子扣在了头上，他向后退了一步，摆出了一个“请”的姿势。这个人一直低着头，所以傅涛也看不到他的面容，猜不出他的性别与年龄。

傅涛看着有些幽暗的走廊，慢慢地迈着步子，后面的长袍人关上了门追上了他。长袍人从袖子里抖出来一个手电筒，按亮后前面带路。傅涛小心地跟在后面，环视着四壁。微弱的光下，他看见木板壁上隐隐约约刻着一些汉字。

走了几步后，傅涛感到自己正在走下坡，他仔细地看着脚下，确信路面已经变为缓坡。这葬仪所本来就是地上一层的平房，看起来面积也不大，看来果然真正的工作场地在地下，傅涛边走边想，前面带路的长袍人的影子被坡与光拉的很长。

啊！难道……傅涛立刻抬头看了下头顶，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头顶悬着的走廊灯已经亮了，带路的长袍人也收起了手电筒。傅涛看了下脚下，已经过了缓坡了。

大约几秒后，终于走出了通道，视野豁然开朗。眼前的大厅中全是木桌木椅，一排排架子上全是图纸与书籍。正中的吊灯很亮，灯光照在低头读书作图的长袍人身上，他们都忙碌着，带路人很自然地加入其中，一瞬间傅涛就分辨不出那个是刚刚的长袍人了。

“他们的工作很重要，我们不要打扰他们，你跟我来我的办公室。”身后老人熟悉的声音响起，傅涛回过身看见了布衣布鞋的唐柏杨，老人白发梳理的整理不乱，眼神凌厉。

青年跟着老人，俩人一前一后进了大厅隔壁的小办公室。

“才刚出院，身体恢复的怎样？”唐柏杨缓缓地坐在了木椅上，桌子上一台电脑没有开机。傅涛也随便地坐在了唐柏杨对面的椅子上，活动了下脖子，发出“咯吱”的响声。

“还好，基本好了，谢谢您的关心。”傅涛语气谦卑。

“身上有很浓重的女人的味道啊，刚刚出院要知道节制，不要太耗精力。”唐柏杨脸上似笑非笑，语重心长地说着。傅涛脸一下就红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把你找来，是有重要的事情交待。”

“您说。”

“庞云天失踪的案件，交给你的护卫队找人。记住了，你们找你们的，别人，就不要再插手了……这个，就算是局长的任命吧！”老人盯着他的眼睛，这让傅涛格外兴奋。

6.饮一杯血

陶五月看着紧紧地握着自己双手的苏欣，女孩低着头看着茶几死死地缩着肩膀。从陶五月一进屋子，苏欣就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女孩的手摸起来过于冰冷，陶五月不禁仔细地观察了下苏欣。后者几乎是拖拉着她坐在沙发上，又旋回去关上了门。

苏欣穿着米黄色的睡裙，头发也没有洗，干枯的像稻草。她的手颤巍巍地拧开了一个白色的小药瓶，瓶口向下抖出了两粒药丸，一仰脖直接吞了下去。陶五月这才发现女孩的手腕被包扎着，之前垂着手被袖子挡住了。

终于，颤抖的女孩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她抬起了头。瞪的大大的眼睛无神地看着身边的陶五月，微微张了张毫无血色的嘴唇，但是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别怕，我来了，有什么就告诉我吧。”陶五月语气温柔，微笑看着丢了魂儿似得女孩。停顿了下，她像一个长辈那样吻了下苏欣的额头，希望给她点温暖。

“五月……姐姐……请你……请你救救我，求你了！”刚刚断断续续地说出一句话，苏欣就带着哭腔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泪夺眶而出。陶五月拥住了她，感受着她渐渐恢复平静的身体，哭声变成了小声的啜泣。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告诉我好了，什么也不要怕，有我呢。”陶五月平静地说着。

“那天晚上……你和云天哥走了之后，我又看见了……我又看见了那个人。她还是白色的衣服，极长的头发，看不清长相。她来找我了……她又来找我了……”苏欣虚弱地说着，总是重复着，一付不想再提起但是又不得不说的纠结像。

“然后呢，她做了什么？”陶五月抚摸着女孩的后背继续问着。

“我睡觉呢……正在睡觉呢……突然醒来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她……她就站在我床边，头发垂在我的脸上，我想喊，可是什么也喊不出来！我喊不出来！”苏欣情绪再次激动起来，陶五月从她恐惧的眼神里看到了绝望与无助，让她感同身受般的惊惧。

良久的沉默后，苏欣清了清嗓子，心态也再次平和。

“她手里拿了一杯血，灌进了我的嘴里，我就那么喝掉了。”苏欣没有停顿，说的很利索，利索的让陶五月以为自己在幻听。被人灌了一杯血？这能代表什么？

“呐，五月姐，你说血喝起来很甜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我会喝掉呢，甚至都没有洒出来呢……我感觉自己好恶心……好恶心……”苏欣瞪着眼睛看着陶五月不知所措的脸，眼圈红红的。陶五月心里越来越乱，她感到自己被什么人牵着，也许那人正在暗处笑着自己吧。

“喂，小欣，你有没有可能是做梦呢？也许是噩梦吧……你早上起来有什么发现么？”陶五月还是不敢相信怪力乱神的东西。

“早上起来我看到房间里的桌子上摆着杯子，杯子底有红色的，我闻到了血腥味……我怕妈妈发现，就把那个杯子刷了好几遍……”

“你！唉……你不该刷那个杯子啊！那个杯子很重要的，绝对是调查的有用证据啊！”陶五月扶着额头表示很惋惜，这样一来唯一的线索也断了。

“调查？哈哈……五月姐你在说笑吧。那种东西……调查有什么用呢？那东西不是人的对吧，也许是他们回来了……对啊，就是他们，他们恨我们所有人，所以要我们陪葬呢！呵呵……”陶五月惊讶地看着这个有些精神失常的女孩，又急又难过。

“苏欣，你……你是不是自杀过？”陶五月小心地问道。

“是呀，我已经怕了，被折磨着活着很难受的……云天哥也许也体会到了吧，那种无力感，那种恐惧……所以他也离开了，他也怕了……”苏欣屏气轻声地说着，眼球里的血丝红的像是要渗出血来。

“够了！别胡言乱语！云天不会有事的！那个人无论是什么，我也不怕，我会找到云天的。”陶五月一把甩开了这个疯狂的女孩，冷冷地说着。

“咔嗒”的一声，房门突然开了，一个中年女人手里拎着白色的方便袋进了屋子。她停在了玄关处，与陶五月恰好对视。忽然，女人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她用仇视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陶五月，继而看向了一旁的苏欣。

“苏欣，我不是告诉你家里有外人不许开门么！我才离开一会儿，你不是答应我了么！”女人恶狠狠的口气训斥着苏欣，苏欣吓的拼命地把头钻向陶五月身后。

“你给我听着，我家不欢迎你，要不是你们，我家欣欣也不会这样，我不想骂人，请你离开！”女人食指指着陶五月，又挥向身后的门口。

陶五月很不甘心地离开了苏欣家。她站在楼下看着苏欣家开着的窗口，紧握着拳头。窗口的盆里，水仙花茎翠绿，只是少了几天前看到的那朵白色的小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