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觉得此刻，除了她的爱情，连带着她的生活，都居无别处，无法安放了。

这种想法带着不可逃避的文艺女青年的酸腐气息，但这却是她在游荡了半个城市后，心底最直接的绝望感。

所有的人，都是为了她，一身狼狈难堪，顾修苦为了她，沈坤为了她，苏然为了她，甚至是关清和秦振，也是为了她，而事件中心的她，还有什么资格笔直的不受伤害的站立？

她无处可逃。

去方嘉莅公寓拿了给苏然宝宝买的衣物，方嘉莅倒休在家，顶着一脸面膜给沈青倒了杯热水，“家里咖啡没了，也没时间买，你将就一下。”

沈青抿了几口，笑了笑。

“怎么了你这是，进门我就注意到了，看你脸色跟见鬼一样。”

“大概是太累了吧，休息一下就好了。”沈青疲倦的眨了眨眼睛。

方嘉莅“嗯”了一声起身绕过沙发，看了看时间，揭下脸上的面膜丢进垃圾桶，再拍了拍脸搓了搓手，这一系列动作做下来，她冷不丁的转头盯住沈青，“你男人要打女人吗？”

“啊？”

“是个没瞎的人都看得出来你脸上那个巴掌印。”方嘉莅三两下把头发散下来，晃了晃头，“秦振看起来不像是那种男人，介意分享一下八卦？还是说需要我直接找人收拾他一顿？”

说到秦振沈青又是一阵恍惚，方嘉莅见过秦振几次，除了最初的挤眉弄眼，后来还是见面的点头之交，不过沈青没说过，方嘉莅也不知道她跟秦振的事情，沈青扯了扯嘴角，“哪有这么夸张，不是秦振。”

“唔…..跟秦振的外遇对象厮杀的战果？没一巴掌甩回去？”

“……”沈青被她弄得无力反击，放下了准备就绪的戒备，朝沙发深处一蜷，喃喃了两声，“故事太长了，没有力气讲。”

方嘉莅也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每个人的世界都有不同的烽火，她不纠缠，反倒是上前拉了拉摊成烂泥的沈青，“起来，去我房间睡，刚换的被单，香着呢，便宜你了，晚点我叫你，你晚上还有班，从我这里过去近一些。”

沈青从善如流的撑着站起来，她是真的太累了，明明没有任何过量的运动，朝方嘉莅的房间走去，走到门口，顿下脚步，转头对着叉腰的方嘉莅浅浅而用力的笑了笑，“嘉莅，谢谢你。”

方嘉莅洒脱的挥了挥手，转头理了理沙发上的靠背，“别流口水在我床上我就千谢万谢了。

“……”

卧室的窗帘拉到很严实，沈青很快就适应昏暗的氛围，却发现明明身体已经到了某种极限，但是入睡却极度困难，侧头看了眼方嘉莅摆在床头的时钟，下午三点多，她在睁眼闭眼反复重复，时钟走针的声音让她心燥，索性起来把台灯拧来，白茫茫一片。

她想，真是糟透了，糟透了。

这一觉是注定睡不好了，在昏昏沉沉中，她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一会儿梦见苏然挺着大肚子朝她咪咪笑，招呼着她一起为宝宝选衣服，“青儿以后你也生个孩子我们定娃娃亲吧。”一会儿梦见沈坤匍匐在地上，拖着身子朝她奔过来，嘴里叫嚷着她的名字，还有关清，隔着一条河朝她挥手再见，而秦振，在她的梦里，依旧挑着桃花眼，说，“我的月亮公主，你应该像美少女战士一样去战斗，不要害怕。”最后梦到的是顾修苦，他像个雕塑一样站立在阴影处，半边脸陷在黑暗里，他掐灭手里的烟头，朝沈青伸出手，“把我的余生原原本本的还给我。”

极度不安稳，沈青挣扎着醒过来台，台灯已经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被方嘉莅关掉了，她觉得异常口渴，想要下床，却发现自己的手，不可抑制的抖了两下，正在发愣的时候，毫无预兆被拧开的房门让她神经跟着挑了两下。

方嘉莅倚在门框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怎么脸色比没睡前更难看，你确定你不需要去医院？”

沈青张了张嘴，过了好一会儿嗓子才发出声音，却嘶哑的要命，“不用，没问题的。”

“你到底是被谁欺负了？”

“嗯？”

“我进来关灯的时候，你一直在睡梦里叫妈妈，一两声也就算了，叠着音叫了好一会儿，我还以为你癔症了，就我仅有的一点心理学知识来解释。”方嘉莅敛了敛眉，放软了口气，“这是一种想要回归母体找寻庇护和包容的状态，沈青，你对某些事情感到不安和害怕，虽然不知道你最近在搞些什么，但是这种逃避的状态可不适合你，赶紧调整好，要真受了什么欺负，学姐这头该尽的力绝对不会少半分。”

回归母体找寻庇护和包容？沈青口干舌苦，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在睡梦之外是这个状态，如今只感觉像是被疲乏碾过了身子，一身的酸疼，好在混沌的状态散去了一半，她撑起身子，“我心里有底，没事的嘉莅，你能不能给我一杯水？”

沈青在方嘉莅又呆了一会，跟方嘉莅一起吃过晚饭后，直接从她家到电台接班。

撑着精神把节目做了下来，最后连她自己都开始瞧不起自己，明明就是一份得偿所愿的工作，到最后却因为个人情绪而牵连一些人。她叹了口气跟身旁的搭档商量了几句，还是跟部门主管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只是这个假批的比较困难，对方取了眼睛捏着鼻梁盘问了沈青好大一会儿，即使最后还是答应了，但是话外之音还是让沈青轻叹，“你一个新人还是上进一些比较好。”

晚上回家订了机票，沈青一大早直奔机场飞C市。

刚下飞机就接到方嘉莅的电话，“怎么不声不响的就请了假，一大早那老妖婆在我面前阴阳怪气。”

方嘉莅口中的老妖婆就是沈青请假的主管，沈青揉了揉太阳穴，“抱歉，嘉莅，我回老家了，想看看妈妈。”

对方沉吟了几秒，“…….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许后回来办辞职手续。”

方嘉莅在那头叹了口气。

沈青回到家里放了行李，跟院子里的叔叔阿姨聊了几句，在傍晚的时候直奔墓园。

这个时间点墓园基本上没有人了，所以在母亲的墓碑附近看到站立的人影，感到很吃惊。

尤其是对方是一个她认识却怎么也意想不到的人，把她吓了好大一跳。

“……伯母？”沈青走进后才发现秦姝逸站立在挨着自己母亲墓碑的另一个墓碑前，心里的震动让她充满了不确定和尴尬。

秦姝逸听到动静转头，也是一脸的不相信，“沈青？”阳光打在她雍容的脸上，显得十分柔软。

这种巧合让两人最后都相视一笑，沈青把带过来的百合往母亲墓前一放，解释，“这是我妈妈。”

秦姝逸挑眉讶异，走近挨着沈青，对着墓碑行了个礼，侧头对沈青笑了笑，“你妈妈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说完看了眼旁边的墓碑，笑着摇了摇头，语气里多了一丝沈青看不懂的释然，“缘分这种东西，果然是要命啊。”

“嗯？”

他们站在一起，秦姝逸指了指墓碑，“我来看一个老友，没想到竟然这么巧合，兜兜转转，都是注定啊。”

沈青顺着她的指示看过去，周密？她眉心一皱，像是什么东西被她遗忘。

反倒是秦姝逸，抚了抚她的头发，“她是关宏明的第一任太太。”

脑子的某条线终于搭了起来，沈青在恍然间明白过来，秦振那时候跟她提到的那个大出血无法再孕的女人，周密，那一瞬而过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了。

一次又一次的，晃了无数眼的母亲旁边墓碑上的名字。

“我听修苦说，你们第一次见面是在C市医院？”

说到顾修苦，沈青的尴尬和慌乱感十分明显，她侧头看着秦姝逸，此刻的秦姝逸，眼睛微眯着，语气里夹杂着一些前尘往事的唏嘘感，“当年我是很欣赏周密这个女人的，当然是作为实习生，她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洒脱特质，只是很遗憾最后却……每个女人在面对爱情是都是傻子。”

“关宏明跟她，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也早有预感，我容不得感情的半点瑕疵，太锱铢必较了，是我主动提出分手的，分手后我才知道我怀孕了，我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的时候，周密闹到了我的面前，她说她受不了我跟关宏明的不清不楚，她说她怀孕了。我也是个傻女人，关宏明赶过来一直护着她，我气不过，受不了，想离开，结果周密一直拦在我面前要我表态，我顺手推开她，谁知道她一个五个多月身孕的女人还要踩着高跟鞋，重心不稳，肚子直接撞到了办公桌的棱角上，宫外孕，又大出血，孩子最后保不住了，*也切掉了。”

故事该是沉重的，秦姝逸的语气却诡异的轻松，“我那时候太年轻，不敢相信我竟然做了这样的孽，毁了一个女人的一生，心灰意冷之下，关宏明又相逼，我索性把《旧色》的全部股份送给了周密，当做……补偿，我也偷偷的把孩子打掉了，一心想离他们远远的。”

“只是没想到，我不仅毁了她做妈妈的权利，还是害了她的生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