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雷扬也在打量着她。久未见——头发长了。仔细看她，可是却瘦了一些。很想问问你最近还好吗？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这第一句话，她现在的困境不正是他带来的吗？

原来她刚才的犹豫是因为他爸在这儿！两人三脚的游戏的确一点也不好玩，雷扬虽然得到聂佳的首肯可以在这儿吃这顿饭，但他知道这将会一顿食不知味的晚餐。他甚至还清晰的记得上次在她那个家时卓镇天帮她拿睡衣内衣进去时的，他的愤怒和懊恼，为什么他总是迟来这么多步？甚至是很多步！

虽然她腿上缠着的石膏并没有让人触目惊心，但是雷扬还是觉得对不起她。也许无意识间已经将丁芹看成了自己的人，起码是自己身边的人害得她变成了这样子。他主动的想抱起聂佳进屋吃饭，却被卓镇天的手挡住，甚至连她，两人均转脸奇怪的看向他。卓镇天声音笃定得很，“还是我来吧。”聂佳低下头去，雷扬只好讪讪的松开已经快要接近她衣服的手，眼看着卓镇天手伸向她的腋下、膝下，新娘抱般的抱法，可惜当年即使在他们曾共度春宵的那个夜晚，他都未曾这样隆重的呵护过她！

雷扬看着卓镇天伟岸的身躯架着娇小瘦弱的她，那在转角被时时刻刻注意着的石膏腿，再一次让雷扬觉得自己站在这里是不是有点突兀？不过小天使安慰了他，刘莉一手拿着妈妈的毛线和银针，还有腾出一只手来扯着雷扬的袖子，“叔叔， 我们走吧。”他笑了，看她拎着毛线挺笨拙的样子，还要腾出不大的小手来安慰他，雷扬就直接抱起她来，抱不了孩子她妈，那就抱抱女儿好了。

饭桌上四菜一汤，挺丰盛的，主要是有够营养。雷扬意味深长的看着这满眼的餐桌，还有摆放得井井有条的碗筷汤匙，知道这些都是刚刚卓镇天亲自做的，顿时又感到自己又落下了一城。特别是看卓镇天极为细心的将她轻放到椅子里，小心翼翼都又熟络得很，不难看出做菜和抱她上下进出亦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坐啊。小莉，叫雷叔叔好。”聂佳坐下后，微笑的对他打招呼。小莉乖乖的叫着，这才知道大人们原来是相识着的。被聂佳甜美的笑容蛊惑，雷扬一怔，她有多久没有对自己展露过笑容了？哪怕是现在礼貌成分居多的这种浅笑，亦让他觉得多么的弥足珍贵，当下就乖乖坐下。更让他讶异的是，除下围裙后的卓镇天更拿着碗一只只的在盛饭！背着他们，忙碌的身影，那样子要多娘就有多娘！雷扬却觉得心酸起来，想到不远处上海大宅中的母亲，卓镇天又为她盛过多少次饭？

刘莉拿着筷子在敲桌子，怦怦的响，聂佳不赞许的看了一眼，她立刻就安静下来。不过过一会儿，又献宝似的对聂佳讲道，“妈妈，有鱼耶，煎得好香！”聂佳忍俊不禁，“你可要小心点别吃到鱼刺。”雷扬借此便问道，“腿好些没？”其实他车里有准备一大堆的营养品，只不过刚才刘莉突然的拉他来，而他自己也急得很，就也没顾得上。

聂佳又是一笑，“快好了，明天就可以去医院拆石膏了。”雷扬当然立即想说那我送你，不过卓镇天已经端着盛好饭的碗走了过来，临了有些不悦似的放下碗，难道是看他和她聊得开心？气氛诡异起来……

幸好还有一个小朋友在，刘莉欢呼道：“开动罗！”卓镇天开了电视，新闻，果然是家庭吃饭时最和谐的配乐，哪怕是雷扬从来不看的娱乐新闻。这一刻，围坐在一起吃饭的四人，哪怕雷娜不在，雷扬竟也有了恍惚的一家人的感觉。特别是碗中口中这煎得又香又脆的草鱼，油而不腻，他都说不准自己有多久没有吃到过老爸亲自做的饭菜了？那他妈妈雷娜呢？这种在聂佳家吃醋的感觉，不仅如针扎般的时不时的折磨他，而这里的另一个男主角，更是让他想起他的母亲，另一个跟他一样孤独了许多年的人，这样左右为难的感觉，如被鱼刺扎而又吐不出的难受，说都说不出来！

空调开得挺大，发出一点点声音。更大的声音是来自于那不停着变幻着画面的电视机，里面的娱乐主持人更是把话接得几乎没有一秒的空隙。雷扬看到聂佳倒是盯着电视看得津津有味的，刘莉也是扒着饭的注意着，更诡异的是卓镇天竟也对着电视边看边吃。雷扬郁闷之极，他敢打赌他老爸认识的电影明星不会比他认识的多多少个。可他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卓镇天早已几乎天天来跟她们母女生活，在这个家里，就是一大一小的两位女性主宰着遥控器。

而更像是讽刺他似的，卓镇天竟跟聂佳讨论起来，“这女的不是跟王菲老公谈过？现在分手的这个听说是个gay?”她不屑得很，“什么这女的？我就是喜欢这女的。”她知道卓镇天不喜欢这种瘦瘦小小型的，可能林志玲或阿朵那样的犹物才是他的最爱。像是洞悉到她所想的一样，卓镇天又补上一句，“我知道你喜欢那女的，好好好，周迅是吧，上次跟你去看电影不就是看她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当然也意识到对面的那双筷子明显的滞了一下！心中当然得意，万人迷也变成万人嫌了吧，谁叫你自己上门讨打的？

聂佳胡乱的应着，心中微叹一声，你又何必呢。奇怪的是，她也不再觉得尴尬，不觉得对雷扬内疚了。算了，不想再在这种小心思上纠结了，顺其自然吧。卓镇天趁机又给她的碗里加了好多的菜，聂佳终于白了他一眼。虽然聂佳嫌那烧鸭油腻得很，但也没说什么，都吃了下去。卓镇天当然也没忘记给刘莉也夹有菜，还说，“小莉乖，木耳吃了对眼睛有好处。”小莉这次吃饭倒是安安静静，也不挑食的吃了下去。卓镇天又转过脸来，聂佳看他还想献宝似的又夹菜，终于出声，“行了，都不是外人。”

这次，轮到卓镇天被劈到了一下，转脸看刚才一直全程死盯着他夹菜的雷扬，他愤怒得有些沮丧的表情终于让聂佳的这一句话给挽救回来了一些，他刚才看到卓镇天不停地给她布菜而她则欣然接受，雷扬想起上次洗澡时递衣服的亲昵，手中一直死握着的筷子硬硬的插在饭里不肯动。又再次亲眼目睹了他们的温情直播啊！直到现在听到这句“行了，都不是外人。”他这才微微一回神，再度撩拨起饭来。卓镇天刚才还觉得他这样是幼稚得很，被聂佳适时的泼了这一小盆冷水，现在也终于觉得其实好像是自己出了问题，有点做作过头了呢。自己平时也不是这种小男人状的，怕是被这情敌儿子给激得的。唉，他实际上也不想惹她不高兴的，做人真的不能太得意，更加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

雷扬的筷子捅得饭都快被他撩出来了，终于还是鼓足了勇气，对着还在看电视的聂佳说道：“芊芊，我把丁芹给辞了。”她咬着筷子转头问，“什么？”他盯着她，眼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坦然，“我把她开除了。以后我跟她什么关系也没有了。”她不以为然，“哦。”了一声，又低下头吃饭。雷扬顿时觉得自己刚那句话极有问题，以后什么关系也没有了，那岂不是承认以前有很多关系？他张口还想辩解，聂佳已经迅速抬头，夹起一根香肠递到他碗里，“吃吧，我看你都没吃多少。”

他张开的嘴转而弯曲起来，差点没转成惊讶之至的“O”型，脸上千变万幻的表情也只差点没感激涕零起来。当下大口嚼起来，“好好好。”可又惊这小半截的香肠根本没多长，他太激动，一口已经啃去一半，惊觉后更是开始小口小口的抿起来。卓镇天心中冷哼，加上她的主动，很是不爽，但没有再吭声，只把饭拨得叭叭响。后而又赌气的在问还在享受着美食香肠的雷扬，“你要不要喝酒？”雷扬像小狗一样叼着那根香肠摇摇头。若想到平时坐镇公司总部雷厉风行的雷总，现在的这心酸样真是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了！

刘莉认定这些大人间肯定早已认识，只是不懂他们怎么这么客气，她用小手夹住一只切得正合适的鸭腿，想端到雷扬的碗里，看她拿得不是很稳，雷扬马上递上自己的碗，小莉笑嘻嘻的成功做到，笑得可甜了，“妈妈说，对客人要有礼貌，叔叔你慢慢吃呀，不要那么急，吃太快脸会大的。”一个像天使一样的小朋友，送上的却是一句让人坠入地狱的话，客人？雷扬的脸瞬时僵了，难道她也这么认为的是吗？聂佳没有理会，没听到似的依然慢慢的嚼着饭菜。而雷扬却再度的食之无味起来，难道她刚才说的没外人，其实只是指他们三人之间或是只他们二人之间？

后面的饭吃得更是无滋无味起来，吃完饭，她和女儿一起并肩看电视，卓镇天在厨房内洗碗。雷扬其实坐得并不舒服，问她“几时回去上班？”“跟叶成国最近有联系吗？”“女儿读几年级？”她都回答了，但都是短短的。雷扬其实很不习惯她这样，不用说以前自己死死缠着她跟她吵时，她也会回自己很多，哪怕都是不好听他不愿意听的。可是现在这样的冷场，原来要追人真的是很不容易的！他算是体谅到她当年倒追他时得有多大的勇气，碰过多少次的壁呀。而现在不吵不闹也不爱搭理的十足酷劲，他不知道是不是让丁芹的一弄给打散了，还是她真的已经踢他出局，真正决心要选了他爸？

想到后者，雷扬慌了起来，忙看向她，很平静的跟女儿看着一个选秀节目。雷扬是会嫌这种节目唱唱跳跳的很吵，他住饭店里从来不看。但她如此的平静，还有厨房里面的那个“居家男人”，对比起来，雷扬有种底气不足的感觉。加上前面已经体会过对假如一个10岁大的女儿的不能适应，一种深深的自卑感爬上了他全身，原来这才是她生活的全部，以及很多人很多普通人的全部，买菜煮饭吃饭洗碗洗衣服，然后看肥皂剧。雷扬一直以为他是与众不同的，而她也亦一定能够带给自己别样的新鲜样，原来他们也不过是这个普通城市里的俗男俗女罢了。

她一直都是淡淡的，也不多跟自己说话，而身边的女儿虽然坐得端正，但两眼发光的盯着电视，定也不会有话来热场。顿时觉得索然无味，特别是卓镇天洗好碗出来后，虽然没有再刺激他的坐到她身旁但一直都有跟她小声的讨论，时不时的说这个选手唱走了音跑了调漏了气，那个评委又太过于烂和有倾向性，就边刘莉也兴致勃勃的点评个不停，“妈妈，我不喜欢XXX，她老穿那么短的裙子。就像我们班的李小红一样，总爱穿又红又短的裙子一样，讨厌！”“卓叔叔，你刚说得不对，xxx不是广州赛区而是成都赛区的！”

雷扬算是听出来了，没有在讽刺他，或者说根本就没人在注意他！左呆右呆的不是滋味起来，他的手搓着膝盖处的裤子，渗出一层薄薄的汗来。想起车上的那一大堆营养品，开口道，“芊芊，我有带不少东西来，补血补钙的，对你恢复很有帮助的。”聂佳转头看他，客气得很，“我都快好了，你还这么客气干嘛。”他一滞，真是进退两难，那她是要还不要？卓镇天没有动静，依然正对着电视看似乎并没有因为他的殷勤而有一丝一毫的触动。

聂佳吩咐卓镇天，“那你跟他去车上都拿回来吧，顺便送送他。”

子归胡同是一个老胡同了，沿路长着的几颗大树多数和是也凋零得很，风大起来总把这些松散的叶子轻轻松松的席卷下来。雷扬被卓镇天带出门外，先是并排一起走的，但很快他有意识的走在后面一点；但可能是想到这不就意味着有落后了，又加快步伐走快了一点点。对他这样的小心思，卓镇天是笑都懒得笑，静静的跟着他走近他刚放在秋千附近的奔驰车拿东西。

的确很多，车后厢后盖里都有，还有成箱的饮料牛奶什么的。卓镇天看着皱起眉来，“这些就不要搬了，我们自己就可以买。而且这边也很快就要搬走，没必要。”后座里那些精美包装的口服液燕窝什么的，“这些可以拿走。”雷扬看到卓镇天身上穿着一件深蓝色的T恤，而他则是下了班刚过来一身正式的西装。回想起来，似乎这几乎天天穿西装。而老爸这么休闲似乎也好长一段时间了。

卓镇天看雷扬满腹狐疑的打量自己，还有他今天的不请自来，心里刚才好不容易被压制的嫉妒之火瞬间又“腾”的大燃起来，心中一条毒计产生。卓镇天双臂又夹又勾那些包包东西，有些狼狈，但他心里却是得意极了，对雷扬踢上一句：“我已经跟芊芊求婚了。”雷扬狠狠的关上车后盖，震得整个车子大动特动！卓镇天偏偏还要嚣张万分的补上一句，“而我想，她很快就会答应的！”

为什么天这么热，雷扬却觉得背后升上一股刺骨的凉意！一瞬间就侵蚀完他全身，冰凉得攻击他到无力反击！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事实——以前他总以为卓镇天跟他一样对她毫无办法，处境顶多比他靠近她一点点，可现在今天之种种，也许芊芊已经有再跟他上过床！

被卓镇天这炫耀战功似的这么一宣战，雷扬的眼里已经几近冒出火来！他脸突然一沉，眯蒙了双眼，“你以为，你一定可以成功？”卓镇天笑，雷扬迅速用一声怒吼截住了他的这抹笑，“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然后越过他，差点撞倒对方，步子中带着的是冲天的怒气！快步来到驾驶室外，手扶车门的手把，即将打开车门之前，抛下一句十分冷静、却又冰冷之至的话：“——我发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