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6

乔楚这天出院，其实宋汀璇是不想去的，因为有程子燊在，一切都会打点得很好，根本没有去的必要，可是回过头一想，去了也不会怎样。

她坐在病房外的走廊里，程子燊去办出院手续，她刚刚将一大推为了乔楚住院而准备的东西丢掉，比如几块毛巾，一组饭盒，这些东西在上一个星期还是那么重要，却在要离去的这天，毫不犹豫的就被被丢弃，这让她心口有点发凉。

“宋小姐，这是程太太的药品单，你去药房领一下药。”

程太太……

宋汀璇嘴角下抿，默默接过单子就往楼梯走。若是乔楚真的成为程太太，不知她和程觉曦会发展到什么境地，她不敢往下想，以程觉曦的性格，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乔楚取代他母亲的位置的，何况知道了自己接近他的动机。

楼梯一圈一圈盘旋，她就这么顺着硬邦邦的轨道一直走下去，好像要走向一个未知的结局。

她将单子递给药房的医生，取药的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语气温和，微笑时会露出两颗虎牙。

“乔楚的药，好了。”男生对着窗口喊，宋汀璇连忙伸手接过，却在大片的玻璃后面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纪一源听到乔楚的名字，下意识地回头。

他今天只是来看看正在实习的好友，可……最近他和阿璇的磁场，似乎离得有些近。

宋汀璇对着他微笑，眼神有点躲闪。

“婶婶住在这家医院？”纪一源和药房里的男生打了声招呼，便推门走出来。

“嗯，今天出院了。”她手绞着装药物的袋子。

纪一源思索了一下，既然遇到，还是去看看吧。

“带我去看看婶婶吧。”

宋汀璇默默地点点头，先他一步走在前面，两个人便这么一句话也没有说地走到了病房前。

纪一源看见她搭在门把上的手有些犹豫，他伸出手，径自推开了房门，拉着她一并走进去。

乔楚正抱着觉昕坐在窗前的沙发上，看见进来的人有些发怔。

“婶……阿姨好。”纪一源微笑道，婶婶两个字已经到了嘴边，一转念，乔楚现在的身份，已是不应再叫婶婶了。

乔楚看了一眼他拉着阿璇手腕的动作，眉眼流露出笑意。

“你好，阿璇你的‘朋友’？”

纪一源知道乔楚在误会他和阿璇的关系，可是那一秒钟他不想解释，就这么承认下去吧！

“你不认识他了吗？他是一源哥哥啊！”宋汀璇抽手，转身将取回来的药装进行李箱。

“一源？”乔楚惊讶，“你是一源啊……我印象当中你还是和阿璇一起爬树的小孩子呢，现在都长这么大了，快来这边坐……”

纪一源走过去，对于乔楚，他有种特殊的感情，小时候做错事，妈妈总是严厉地惩罚他，而乔楚却总会挡住妈妈的藤条，柔声告诉他做这件事是错的，下次若在这样，婶婶会伤心的，她一个笑容，仿佛就可以原谅所有的过错。

就因为这样妈妈对乔楚很有意见，认为会惯坏自己，毕竟严母手下才出孝子。只是妈妈不知道，他之后的谨言慎行，其实是为了乔楚。

而他如此敬爱的婶婶，居然会丢下阿璇和叔叔独自离开，阿璇和乔楚的感情这么好，她何其忍心？若不是知道阿璇自小对乔楚的依赖，说不定他不会认同阿璇与她相认的决定。

乔楚还是那般温柔娴静，如此幸福，这在纪一源看来简直是对阿璇的讽刺，她现在的幸福，成就了叔叔年轻的死亡，和阿璇十几年来的沉默寡欢，甚至就是因为她去追寻自己的幸福，他和阿璇再也回不到以前……

心里边沉沉皑皑的痛楚压得他无法呼吸，手掌紧紧地扣紧，直到环节处泛起的如同绝望一般的白色。

他凝视着阿璇不断走动的身影，她到底在忙什么？

“乔乔，收拾好了吗？”程子燊推门进来，在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人后愣了一下，随即向他点点头。

这就是乔楚当初选择的男人，纪一源脸上微笑着，心里却一阵发紧，为什么他的样子这么熟悉？

“子燊，这是一源，和阿璇从小一起长大的。”

程子燊只是微笑，对于乔楚以前生活里的人，他委实是不想知道太多。

纪一源皱眉，紧紧盯着眼前这个成熟稳重的男人，心底一点一点苍白起来，猜测的可能性，一点点升高。

眼神扫过半掩着的门，阿璇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阿姨，我和阿璇回学校还有事，先走了。”他匆忙地打过招呼，急躁地在走廊上寻找，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有种感觉，就像小时候他让阿璇放学后等他，可怎么都找不到她的那个时候，心底像破了一个大洞，一直以来的踏实和沉着一点点散尽，剩下的只有无助和彷徨。

他狂乱地跑到花园里，发现阿璇就那么安静地坐在一张石椅上，头发被风吹得凌乱，有几缕纠结在她的唇上，她的背后，仿佛是大雪纷飞的黑夜，那么孤寂沉重的黑夜，就要将她吞噬一般。

“阿璇，外面冷，怎么不待在屋子里？”

“我一和他们站在一起，就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外人，”她抿了抿嘴唇，“事实上，我就是一个外人。”

“那你为何还要和她相认？”

“那是早晚的事，就算现在不认，以后……只要我和程觉曦待在一起，就会有相见的一天，只是不确定她知道了我的存在，会不会来找我……”

纪一源脊背一颤，阿璇既然提到程觉曦，那么之前的猜测，应该就是事实了。

“程觉曦……”

“一源，你看出来了？”没等他说完，宋汀璇便开口，“我也是一眼就认出程觉曦了，他和照片上的程子燊真的很像。”她把手环抱在胸前，“是我作茧自缚吧……”

阿璇说得凌乱，不过他已经猜出大半，好几次想启唇说些什么却总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地心疼，好像小时候阿璇从树上摔下来，膝盖破了皮，殷红的血滴滴答答地流着，只是那时的他可以帮她涂消毒药水，可现在却无从下手，阿璇此刻的伤在心里，一个他进不去的地方。

他不禁苦笑，为自己悲哀，更多的是为阿璇难过，小时候经历那么多，难道还不够吗？

其实小时候后阿璇是很调皮的，性格很像男孩子，经常和他一起爬高爬低，在灰尘里打滚，就是在乔楚走后的第二年，宋爸爸去世，阿璇就变得沉默寡言，他叫她出去玩，她总是摇头，然后关上大门，把他隔绝在外面，也就是从那时起，她开始每天穿连衣裙，开始留长长的头发，渐渐变成翻版的乔楚。

纪一源张开手臂，将她揽入怀里，仿佛为她张开一对羽翼，他靠近她的耳边，低声说道：“阿璇，让我照顾你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