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供销社贪污案尚未了结，王队长说，不能凭一纸交待就给人定罪。检举材科上说易成富在老家修了新房子，刘队长让我和赵小玉去调查一下。

易成富老家在天水公社易山埂。早晨，我和赵小玉骑队里的自行车出发了。到了天水，把自行车寄放在供销社，便开始爬山。易山埂有不少小煤窑，上山的路可以通汽车。

嘿，来了一辆手扶式拖拉机，我一招手师傅便停了下来。“师傅向你打听一个人。”其实为了搭拖拉机，“安平供销社的易成富你认识不？他家在马山埂。”“就在我们生产队，咋不认识呢，我是他长辈。”

“他家今年修了新房子？”我问。“他兄弟修的，”师傅点燃一只烟，“他兄弟在媒窑上。欸，抽烟不？”“谢了，我不会。煤窑挣钱哦！”我说。“媒窑危险，今年才死了人。”“喔！”

“师傅，坐你的拖拉机上山，可以不？”我说。“不怕脏吗，你们坐嘛。”我定睛一看，哇，车箱好黑。“我不坐，我晕车。”赵小玉说。“师傅，那你慢走。”我挥挥手。

“突突突……”拖拉机拐进了山湾。“齐梦，车好脏啊，路又窄，又颠簸，你想坐？”赵小玉说。“我担心你走累了。”“我没问题。”赵小玉精神抖擞的样子，我们继续登山。

易山埂到了，绕过一山沟便找到了易成富的家。嗯，是修了新房子，门都没装，墙壁也没粉糊。旧房子没拆，灶房的门半掩着。“喂，有人吗？”我喊了几声没反应，推开门，吔，屋梁上还悬挂着腊肉，把腊肉取下来煮，喝杯酒再走，肯定无人知晓。

我们在小煤窑找到生产队长。“易队长，我们了解易成富修新房子的事？”我开门见山。“不是他修的，是他兄弟的。”易队长跟拖拉机师傅所言一致，还调查什么呢？如实记录吧，“易队长，麻烦你给按个手印。”我从草绿色挎包里掏出印泥。

易队长让我们抄小路下山。“有人家了，小心点。”我提醒赵小玉，她怕狗。“汪汪汪……”果不其然，一只小狗从院子里冲突出来。“快点儿，你走前面。”我蹲下去，佯装捡石头，小狗乖乖退回去了。“哎哟，我的脚，”赵小玉蹲在路上，“我脚崴了。”

我恼怒了，折一根树枝朝小狗的追去，小狗夹着尾逃跑，我乘机撤退。赵小玉用手护着膝，一瘸一拐往前走。“前面有石头，你休息一下。”我说。

她小心翼翼坐下，“齐梦，快帮我看一下，是不是骨折了？”她两手抱膝。“不会的，骨折了你还能走吗？”没法，我帮她脱胶鞋，

咦，好臭，没什么，替漂亮姑娘服务，以臭为乐。哇，像块白泡粑，捏一下，有弹性，是肿了，还是脚胖？“你帮揉一下嘛？”她娇嗔的样子。“好。”我撸撸袖子，她噗嗤一笑，“又不是捉鱼。”“这儿叫脚踝，懂不？”“哎哟，疼。”“一定是韧带扭伤了。”“啥叫韧带。”她问。“这都不懂，我小时候葳脚是家常便饭，医生叫韧带受伤。”“嗯嗯，多按一下。”她眯着眼睛。“可以不？”我说，她含情脉脉不语。老实说，我没私心杂念，也没心跳异常，因为我有伊雪蔵于心中。

我们继续下山。“嘿，这回好多了。”她喜笑颜开，虽然一瘸一拐，但回安平应该没问题。

“齐梦，那天楼下有个女娃找你，是不是你女朋友？”“你猜呢？”

肯定是，好漂亮啊！”“是吗？你也漂亮。”“我，我不敢比。她是哪里人？”“城里的。”“我就知道不是农村的……”小玉没说完，“我猜你也不是农村来的。”“凭啥呢？”“看你样子就不像劳动人民。”“我爸是月南公社……妈妈在信用社。”“越南，外国。”“不是那个越南。”“我知道，月之南。”

在天水饭店喝水、休息、吃饭，然后慢慢骑车回安平。

天水外调后，供销社平安无事，我可以借口两个单位上班，来去基本自由。接着有人传言，路线教育将提前结束，我和罗云祥一点也不惊诧，我们得出的结论是：毛主席去世了，“四人帮”被粉碎了，形势必然发生变化。

几天之后，我老乡饭后散步来木器社。“齐同志，有人找。”郑大爷喊我，我和云祥也准备出去走走。“星期五晚上粮站聚会，你俩都来哈。”王洪林说。“你们是老乡聚，我就不来。“没说老乡啊，我们临近的小组聚。”王洪林解释说。“人多，热闹些。”刘静梅说。刘静梅和赵小玉在工作队里年龄最小，两个女孩性格开朗，赵小玉漂亮些，在我看来。

“我们邀请了糖果厂的童大姐、李兵，刘静梅还邀请了工作队的刘队长。”王洪林说。“她是我孃孃。”刘静梅有解释的意思，看不出是炫耀。走出木器社，我们聊着往街上走。

一晃便是星期五，我和罗云祥先到。粮站、糖果厂和木器社，三个单位相比，粮站的住宿条件最好。一道木门进去是个小巧玲珑的院子，四面花坛，两株紫薇。听说原本领导住宅，工作队来之前搬出去了。

我老乡是个有心人，侍人诚恳热情。桌凳摆在院子中，电灯也牵出来了。桌子上放着核挑、米花糖、水果糖、高梁饴，还有油亮亮的卤猪蹄，我和罗云祥帮着去办公室抬凳子拿茶杯。

三个组共六个人，还差两个，一个是刘队长，另一个是供销社的赵小玉。白天我去供销社，说到聚会的事，她非要参加，不好拒绝，只好给洪林说，他满口欢迎。

说小玉小玉就到。哇，好漂亮！小黄花衣服，白操鞋。“王组长，欢近不？”“咋不欢迎呢？怕请你不来呢。”我老乡会说话。“我这叫啥子客？”赵小玉喜笑颜开。“叫不速之客。”我说。“嗯嗯，不请自来。”赵小玉红了脸。“别说了，大家围拢。”刘静梅说。“看嘛，你没到大家不敢坐下。”糖果厂的李兵发言了。“不着急，刘队长还没来。”我说。“不等她了，她不一定来。”刘静梅说。

大家坐定后，洪林指着桌上的东西介绍说：“核桃，我家核挑树上的，苏兰米花糖，家乡特产，水果糖，童大姐拿来的，高梁饴，我老乡买的，卤猪蹄，刘静梅买的。你看，聚会是我发起的，结果让大家破费。”

“喜欢吃啥自己拿哈，锤核桃，桌子下面木箱里有石头。”我老乡考虑得很周到。“锤核桃的石块，我和组长专程去河边捡的。”刘静梅说。

“这次小聚，最先是刘静梅提起的，你看，我们仨小组挨得近，经常在一起散步，互相都很熟悉。听说路线教育可能提前结束，我想大家聚一下，不然哪天突然宣布解散，想聚也没有时间了。”洪林刚说完，我接着说，“大家晓得了吧，我老乡是个热心人。”童大姐带头鼓掌，她年龄算最大，孩子都上小学了。

“我觉得你们三个小组最团结。”赵小玉羡慕的样子。“各自挑喜欢的吃哈。”洪林递给赵小玉一块米花唐，“这是我们苏兰的特产。你们‘外国’（月南）没有。”大家一阵哄笑。

“刘队长来了。”洪林站起来，大家都跟着站起来。中等身材，中山服，圆脸薄唇，短发披肩。刘静梅迎上去了，“二孃。”“大家坐，来迟了，不好意思哈。”“刘队长，我们以为你不来呢，就没等你。”“咦，还丰富嘛。”刘队长坐下来，“聚聚好，团结友爱，毛主席说，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走到一起来了。”“刘队长，你来迟了。“王洪林用筷子夹一块猪蹄。“好，我洗一下手。”刘静梅带她去厨房。

“王组长，问她工作组几时撤退嘛。”李兵说。“让刘静梅问。”王洪林说。

刘静梅紧挨她二孃坐，王洪林站到我身边，“给大家念一首诗哈，写得相当好。”洪林手搁我肩膀，“忘了哈，齐梦就是文人，经常给闵江日报上投稿。”洪林清清嗓子，“大家安静哈，‘水调歌头粉碎‘四人帮’:大快人心事，纠出四人帮。政冶流氓文痞，狗头军师张。还有精生白骨，自比则天武候，铁帚扫而光……”

“停停。王组长，别念了，你念的啥诗？‘狗头军师张’，还‘精生自骨’，这也叫诗？这是骂人的话。”刘队长专心聆听，她好像懂诗。

“是啊，尽是些口头语，那个写的哦？”罗云祥也嘿嘿的笑。

“二孃，王组长念的是郭沫若的诗。”刘静梅在旁边说。“郭沫若的，不可能啊！”“是的，我在报子上抄的。王组长开会还念过。”

刘队长站起来，“大家安静，听我说，王组长刚才朗诵的是郭老的诗，看来我们误解他老人家了。是的，表面上看语言是有些土，不像诗，其实，郭老是有意而为之。你们想想，诗写给谁看，写给人民看。大家还记得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坐谈会上的讲话》不？其宗旨就是文艺为工农兵服务。‘阳春白雪’老百姓不懂，写来有何用？你们看郭老，‘狗头军师、白骨精’，这些语言多通俗，朗读起来，老百姓听得懂。”刘队长呷了一口水，“王组长紧跟形势，这一点值得大家学习哈。”

我带头鼓掌，佩服刘队长能言善辩。我提议王组长重新朗诵郭沫若的诗，大家热烈鼓掌。洪林朗诵完毕，大家又报以热烈常声。

“加油哈，把桌子上的东西一扫光，不然让就你们带走，王洪林大声说。刘静梅在给二孃锤核桃，赵小玉递给刘队长高梁饴，“这糖好吃。”

尾声，刘队长建议合唱两首歌，一首是“大海航行靠舵手”，一首是“我们走在大路上”。

聚会结束后，刘静梅和王洪林送刘队长，我和云祥把赵小玉送回了供销社。

【作者***】：美女相伴心情爽，十月聚会离别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