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前来热情招呼客人。书生道：“小二，快把店里最好的酒菜送上来。”又低声对店小二吩咐两句。

小二连点头道：“是是，小人记住了。”乐呵呵跑进厨房去。

不一会，店小二端来两盘菜和一壶酒放到张去病和柳语的面前，道：“这几样酒菜，是那位公子给你二位点的，公子说这是他的一点心意，请二位笑纳，给他一点面子。”

张去病一愣，转头看去那书生，只见书生冲着他笑了笑。忙起身抱拳道：“这位公子，在下与你素不相识，受之有愧！”

书生拱手还礼道：“公子不必客气，同是天涯游子，相逢便是缘分。这是在下的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张去病正欲婉言谢绝，却听柳悟道：“去病哥哥，别拂了人家的美意，咱们也点些酒菜，叫小二给他们送过去便是！”

书生听见柳语脆脆的叫了声“去病哥哥”，便端起酒杯走到张去病这一桌坐下，道：“公子恕小生冒昧。小生与公子一见如故，只因公子极像小生认识的一位前辈故人。”

张去病好奇问道：“不知在下像公子认识的哪位故人？”

书生叹口气，道：“那位故人与家父是世交，他姓张名宪，是岳元帅的爱婿，只可惜几年前同岳元帅一起被害了。”

张去病心里立生警惕，不动声色道：“令尊大人与那岳元帅和张宪将军是世交，定是大有名望之人，但不知他老人家是朝中那一位大臣？”

书生还未回答，他身旁那位中年壮汉插嘴道：“我们公子的高堂，便是天下兵马大元帅韩世忠老爷！”

张去病一听“韩世忠”三字，热血上涌，蓦地想起四年前在汤**上，他被杜百年从柯金龙手下救走，后来听说是韩世忠元帅派遣雷霆和雷飚二侍卫人救了他的家人。他娘和外婆被押解到临安城后，又多亏韩世忠元帅和梁红玉夫人多方营救，才逃过秦桧的毒手。此时一听这书生是韩世忠元帅之子，心里顿时涌起感恩之情，忙道：“尊驾原来是韩公子，在下失敬了！”

书生道：“公子不须客气！”又道：“那张宪将军遇害后，他有一公子名叫张去病，为躲避朝庭缉拿，害流亡在外，生死不明。家父派人四处寻找，至今尚未找到那张公。这些年家父对那张公子好生牵挂！小生看见公子长得与那张将军十分相像，便想起那流亡在外张去病公子，思念故人心切，冒昧打扰，还望公子不要见怪！”

韩公子说得情真意切，令张去病大为感动。韩公子又叹道：“唉，要是岳老夫人和张夫人看见公子，说不定也会像小生一样将你错认为张去病，二位夫人不知有多高兴！”

张去病忽听韩公子说到娘和外婆，再也掩饰不住心头思念之情，颤声问道：“韩公子，那岳老夫人和张夫人现下怎样？她们……还好吗？”

韩公子眼珠转动几下，似乎有难言之隐，须臾才长叹一声道：“唉，此事一言难尽，不说它也罢！”

几年前，张去病他临安城得知家人被发配到云南的消息后，就再没听到他娘和外婆的半点音信。此时看见韩公子欲言又止，其中似有什么重大隐情，心中大急，忙追问道：“韩公子，那岳老夫人和张夫人究竟怎么了？”

韩公子面露为难神色道：“这个，这个……请公子勿怪，家父有言，不许小生将此事对外人说。”

张去病不知亲人是凶是吉，再也忍不住，冲口道：“韩公子，在下并非外人，在下便是张去病！”

韩公子惊诧道：“你就是张去病？公子莫开玩笑……怎么会这么巧？我才提到张去病，你便是张去病？”

看见韩公子不信，张去病着急道：“韩元帅有恩于我一家，在下怎敢欺瞒韩公子！”遂将如何流落江湖之事简要说了一遍，只是略去有关达摩石和凌霄老人之事不提。

韩公子大喜道：“小生听家父说，当年公子被人救走，下落不明。不料今日在此相见，真是上天垂怜！张公子来得正好，你一家人已被皇上赦免，岳老夫人和张夫人已经从云南返回临安城，暂时住在舍下。”

突然听见这天大喜讯，张去病简直不敢相信，忙问道：“韩公子，皇上怎会开恩赦免我们一家？”

韩公子道：“那是家父和几位大臣联名保奏，请皇上赦免公子的家人。皇上念及岳爷过去抗金有功，便开恩赦免了公子一家。”

张去病听得热泪盈眶，连声道：“韩元帅的大恩大德，去病没齿难忘！”

韩公子问道：“张公子可愿同在下一起到临安城，去寒舍看望你的家人？”

张去病朝思暮想见到家人，一听此言，哪有不愿之理？当下转头问柳语，道：“语儿，咱们去临安城看望我娘，好不好？”

柳语脸上一红，道：“好的！”

韩公子道：“请问，这位姑娘是……”

张去病道：“她叫柳语，是在下的朋友。”

秦公子放下酒怀，起身抱拳向柳语道：“柳姑娘，小生有礼了。”

柳语站起还礼道：“韩公子不必客气。”

二人礼毕坐下，张去病询问外婆和娘的身子是否安康，韩公子面带愁容，道：“公子一家人大都无恙，只是……”

张去病急道：“只是什么？公子但说无妨！”

韩公子道：“小生说了，公子可别着急……只是岳老夫人近来身子欠安，病得不轻！”

张去病惊得“啊”了一声，心忧如焚，恨不得立即跨去临安城看望外婆。忙道：“公子几时起程回临安？”

韩公子道：“既然公子探亲心切，咱们马上就走！”

韩公子回到原桌，对众人打一声招呼，又派人去买来两匹马给柳语和张去病乘坐，便带着他们赶往临安城。

一路上，韩公子对张去病和柳语甚是关照，三人有说有笑，同行甚欢。从湖北到浙江临安不算远，行了几日，他们到得临安城下。其时已是上灯时分，进入城内，只见各色店铺尚未关门，街上行人依然熙熙攘攘，道旁酒楼上传出阵阵猜拳行令的哄闹声。韩公子领着张去病转进一条深巷，来到一座高大府第侧门前，道：“张公子，柳姑娘，此间便是舍下。”

张去病和柳语翻身下马，两个仆人上前来给韩公子请安，顺手牵走他们的坐骑。张去病和柳语跟随公子走进府去，只见府内灯火明亮，一位神情精明的胖管家迎上前来，把他们接到一间宽大的房间里。

韩公子对那管家道：“备上好酒好菜，为张公子和柳姑娘接风。”又对张去病道：“公子小坐片刻，小生去向父母请个安，告知寻见公子的喜讯，马上就回来。”说罢匆匆离去。

不一会儿，仆人送来一桌丰盛酒菜，韩公子换了一身衣衫走进屋来，道：“张公子，柳姑娘请用膳。”

韩公子拿起酒壶给张去病和柳语倒满三杯酒，道：“张公子，柳姑娘，你们初到舍下，小生尽地主之谊，来来来，咱们先饮三杯！”说时端起三杯酒一饮而尽。

张去病端起酒，跟着喝下三杯酒后，问道：“韩公子，我娘现在何处？我想去拜见我娘。”

韩公子道：“张公子不急。家父说今夜已晚，公子一路劳顿，好好休息一宿，明日小生便领你去见家父和公子的家人。”

张去病只得说道：“多谢韩元帅关照。”

韩公子又道：“来，你们尝尝临安名莱‘西湖醋鱼’。”

韩公子挟两块鱼肉放到二张去病和柳语的碗里，二人一尝那鱼肉，又甜又酸又鲜。张去病长在北方，不曾吃过南方这等精细烹调的佳肴，赞道：“味道美极！”

酒过三巡，韩公子忽然道：“张公子，在下听江湖传言，说公子得到那武林奇宝达摩石，小生有个不情之请，公子可否拿出达摩石来让小生一观？”

张去病一怔，心中疑惑：韩公子怎么也对达摩石有兴趣？按理说，韩公子一家对我家恩情非浅，我该答应他。可是师父有遗言，叫我严守秘密，不能对人说出达摩石之事，我怎能违背？一时间他犹豫不决。

韩公子见张去病犹豫，道：“公子如有不便，不必为难！”

张去病忙道：“韩公子别误会，那都是江湖上的谣言，在下哪有甚么达摩石？公子被谣言骗了！”他忙岔开话头，道：“哈哈，这酒好香醇，韩公子，这是甚么酒？”

韩公子端杯站起身来道：“此酒是三十年的状元红。来，张公子，咱们为岳老夫人的安康喝一杯！”

张去病道：“好。”伸手去端酒杯，奇怪，手臂忽然使不出力气。他想站起来敬酒，两条腿亦是酸软无力。忙暗运真气，却是半分内力也提不上来。

他大吃一惊，回头去看柳语，只见柳语满脸通红，一副娇滴滴的样子，忙问道：“语儿，你怎么了？”

柳语惊道：“去病哥哥，我，我怎么浑身绵软无力？”说罢坐立不稳，一下倒靠在张去病肩头上。

张去病心中骇异，寻思只喝几杯酒，吃几口菜，怎么会内力全失？心念一闪：莫非这酒中有异？莫非韩公子在酒里下了什么毒……啊不，不会！韩公子是我家的恩人，他怎会在酒里下毒害我？

他正困惑不解，忽听韩公子道：“张公子怎不端杯？”

张去病道：“这就端。”手抖抖的不听使唤，仍是端不起那杯酒。

韩公子道：“怎么，张公子不肯给小生面子吗？”

张去病忙道：“不是，不是，在下决无冒犯公子之意，只是手忽然动不了。”

韩公子笑道：“适才，张公子的手都还是好好的，怎么一眨眼就不能动了？”

张去病道：“这个……在下也不知道，我的手真是动不了，决无半点虚假。”

韩公子冷笑一声，道：“手长在你的身上，你想动，它就能动；你不想动，它就不能动。你说的假不假，谁人又能知道？嘿嘿，别再装了，你究竟是谁？竟然敢冒充张去病，前来欺骗本公子？”

张去病大奇，道：“我真是张去病，韩公子为何说我是冒充的？”

韩公子道：“世人都知道那张去病得到了达摩石，本公子叫你拿出来看看，你这厮支支吾吾，拿不出达摩石来。你不是冒牌货，又是什么？”

柳语急道：“韩公子，那张去病是朝庭罪犯，我冒充他有什么好？”

韩公子道：“柳姑娘你年纪小，不知人心险恶。你这厮冒充张公子混进韩府，想必是盗窃钱财，或刺探军情，都有可能！”

张去病恼道：“韩公子，我敬韩元帅对我家有恩，不来与你计较。我真是张去病，信不信由你！”

韩公子将手掌一伸，道：“那好，你说你是张去病，拿来！”

张去病一愣，道：“拿什么？”

韩公子道：“拿出凭据来，证明你真是张去病！”

张去病一愕。几年前他被杜百年携带仓皇出逃，身上没带一件家中的信物，哪里拿得出证据来证明自己的身份？只得秃然道：“在下离家仓促，身上没带什么信物。”

韩公子道：“没带家中信物也不要紧。你把那达摩石拿出来，我才相信你是张去病公子，你拿出来瞧瞧啊！”

张去病道：“公子一定要看见达摩石，才相信我是张去病吗？”

韩公子道：“你拿不出信物，叫我如何相信你？”顿了一顿，又道：“如果我是张去病公子，便爽爽快快将达摩石拿出来，给人瞧上一眼，证实自己的身份，便可同久别的亲人见面，何乐而不为？”

张去病一听“便可同久别的亲人见面”之语，怦然心动，忙道：“好”！

柳语在桌下暗暗踩了他一脚，他一楞，便住了口。

韩公子面露喜色道：“你答应拿出达摩石？”

柳语插嘴道：“去病哥哥是说，韩公子的主意好极。你带他去见他娘，让他娘来辩认，看他是不是真的张去病，不就真相大白了？”

韩公子冷笑道：“嘿嘿，这小子来历不明，我怎能带他去见岳家人，勾起岳老夫人伤心？本公子懒得听你二人胡扯了，来人！”

两个武士应声走进屋来，道：“公子有何吩咐？”

韩公子道：“将这二人绑了！”

张去病惊道：“韩公子，你，你……为何绑我们？”

韩公子喝道：“你这厮假冒张公子混进韩府，我自然要绑你二人！”

张去病和柳语行动不得，两个武士不费吹灰之力，将他二人捆绑起来，背靠背坐在地上。

韩公子对一武士道：“给我你搜搜这小子，看他身上藏有什么物件，查清他是什么人！”

武士弯下腰在张去病身上搜出一些银子，一枚玉雪莲，两个药瓶，一个铁娃娃和一个小锦袋放到酒桌上。

韩公子道：“还有别的东西没有？”

那武士道：“没有了。”

韩公子看了看几件东西，脸上露出失望神色。对两位武士说道：“你们退下去吧。”

二人躬身退下，韩公子打开两个药瓶摇摇，只见里面装的真是药丸。再拿起柳寒峰赠给张去病的玉雪莲看了看，也无甚么奇特之处。再打开那锦袋一看，里面有怕粘胶、毛发、颜料、头套、面泥、剪子等种种杂物，就是没有达摩石。他拿起那铁娃娃翻来覆去仔细查看。铁娃娃胖头胖脑，大大的肚子，笑容可掬，同江浙一带的土产“大阿福”相似。韩公子在江南长大，对过这种娃娃玩偶司空见惯，看一阵了，也没看出有什么异样之处。

张去病看见韩公子翻看那铁娃娃，心中暗暗紧张，达摩石正是藏在这铁娃娃的腹中，他生怕韩公子发铁娃娃身上的机关，忙道：“韩公子别费心了，我若是将达摩石带在身上，早就被江湖上的人抢走啦，哪里还轮得到你来下手？”

韩公子一怔，心想：这小子说得不错，如此奇宝，他怎会随身携带？他一定是将达摩石藏在别处，待我想法子逼他说出藏宝之地。心念闪过，他放下铁娃娃，软言问道：“你将达摩石藏在何处？快说出来，找到达摩石，我便相信你是张去病，立即带你去同家人相见！”

柳语急道：“去病哥哥，你千万别说！他若是得到达摩石，一定会为保住秘密，杀我们灭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