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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禅音十八唱

张去病道:“我先前害怕,此刻不那么怕了。”

法痴道:“公子为何那么不怕了?”

张去病道:“适才在山顶上听大师说:人之生死,如浮云明灭,生即死,死即生;绝即活,活即绝。只须心中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便无生死之忧,无死活之惧!大师所示禅机,去病先前不懂,此时芽塞顿开,堪破生死玄关,故不那么惧怕了。”

法痴合什道:“善哉!那是小僧信口说的只言片语,公子信不得真!”

张去病道:“大师过谦了。去病虽然愚昧,亦略知其中深意。大师之言即是说,生与死同在同行,喜之何用,惧之何值?倘若我生亦我死,我死亦我生,去病困死此洞,又何俱之?在下浅陋,不知所悟对否,望大师赐教!”

张去病在家时,常听二舅岳霖在书房窗下大声诵读《庄子》的“齐物论”,什么“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之句,他不知怎么会将此句记在心里,此时衍化成“我生亦我死,我死亦我生”之语,用来注释法痴的话,却也对榫。

法痴喜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公子灵台空明,佛缘极厚,真乃我佛门中人!妙极,妙极!”

张去病看见法痴满面喜色,心中纳闷:什么妙极妙极?我二人将困死于此,这叫哪门子佛缘,那门子喜?又想:我死不足惜,只是我一家血海深仇未报!想到此处,不由长叹一声,热泪流下面颊。

法痴看见张去病叹息流泪,诧异道:“公子既已视死如归,复又为何伤心叹息?可是心中有什么俗务,一时放不下?”

张去病点头道:“去病困死此洞,倒不要紧。只是我外祖父、我爹和我舅舅尽忠报国,却遭那奸贼秦桧害死!此冤不伸,此此仇不报,九泉之下,去病没有面目去见先人!”说到此处,不禁失声痛哭。

法痴听罢,合掌诵经片刻,才问道:“公子的家人因何被害?”

张去病将亲人被害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法痴道:“阿弥陀佛!公子一家遭此大难,难怪你心有挂碍。”顿了一顿,续道:“不过,公子勿悲。人之生死,有有形与无形之别。秦桧那副臭皮囊虽生,却早死于无形,死于人心,死于己心,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公子的亲人虽死,却生于无形,永驻人心,此乃他们生之延续。古往今来,有几人能有活在千秋万代人心里的殊荣?”

张去病一怔,道:“依大师之言,去病一家深仇大恨,就此罢了不成?”

法痴朗声道:“除邪伏魔,本我佛意。因果报应,谁人能免?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但报应之道,有今生来世之分。公子倘若今生无缘伏魔,又何必自寻烦恼,念念不忘?想那光阴似利剑,岁月如快刀,奸佞邪魔到头来难逃一斩,必定化为腐肉枯骨,坠入阿鼻地狱,转世为畜类,遭来世报应。公子今生即便不能除魔,又何须挂怀?公子何不跳出冤报之念,放达而去,以图来世?”

张去病生性旷达,一听此言,心下顿时清澄如水,道:“蒙大师指点迷津,去病铭记于心。”

法痴猛然喝道:“公子记有,还是记无?”

张去病一怔,当即会意,道:“有无皆空,如何能记?去病不记。”

法痴面容庄严道:“我佛慈悲!公子佛根佳惠,甚合祖师之意,方有此奇缘!小僧请公子凝神端坐,敛气归心,聆听禅音!”

张去病惊道:“大师己受重伤,不可运功吟唱禅音!”

法痴摇头道:“公子勿用担心,此禅音非小僧所发,过了片刻,公子便会知晓。”

张去病心想:大师说禅音不是他发,难道还有人会吟唱禅音么?可是这洞中再无旁人,那禅音从何而来?这可奇了!他满腹疑团,端坐聆听,四下却寂然无声,听不见洞里有何动静。他转念一想,有无皆空,便闭目不思,心神远逝,渐渐进入忘我之境。

突然间,只听“叮咚”一声轻响。那声音如云磬轻击,空灵而飘然,直扣心扉,令他血气一突,睁开眼来。他心下诧异,又听“叮咚”一声轻响。这一声轻响,音调略高,离尘脱俗,似天籁之音悠扬飘来。刹那间,第三声响声接踵而起,其音如慈母之手轻抚脸庞,一股暧流淌入心田。一时之间,只听叮叮咚咚,奇音异响错落有致,徐徐奏响。那妙音时而如高天流云,时而似万道霞光,时而如大江奔流,时而像溪水涓涓,仿佛将他带入了一个仙境,荡涤净他身上的凡俗之气,淘去他心中的尘埃杂念。

张去病不知这祥瑞之音从何而来,一时间又诧异又好奇,寻声四望,不由惊讶万分。这美妙万端的音响声,竟然是那两排晶莹剔透的钟乳石上发出。他寻思:这石笋如何能发出这般美炒的仙乐?他仔细观看,只见洞顶岩石裂缝掉下一滴滴水珠,或先或后滴打在那两排石笋上,石笋便奏出这般妙不可言的声音。他寻思:这石笋是空心的么?

他正寻思,忽然觉得那叮叮咚咚之声,一下一下敲打在他的经络穴位上,周身血脉突奔起来,一股真气从丹田升起,窜入四肢百骸,身子忽然冷热交加,令他痛楚难当。他大吃一惊:莫非我身上的怪病又犯了?

法痴见他额头里冒汗,身子发抖,忙问道:“公子有何不适?”

张去病颤声道:“在下身患绝症,此时发作了!”

法痴道:“公子不必惊慌,请随小僧吟唱禅音,或可解除厄难。”说罢放声高吟:“我—佛—慈—悲!”这声吟诵,伴随着石笋发出的叮咚之声,在洞内起伏宕荡,二声交融,配合得丝丝入扣,宛如训练有素的合奏一般。

张去病痛楚难熬,也不管有用无用,忙跟着法痴高吟“我—佛—慈—悲!”

说也奇怪,开始吟唱几句禅音并无效验,接着再唱了几句之后,身上的寒热像发怒的猛兽受到抚慰,渐渐平复下来。张去病又惊又喜,不由兴趣大增,专心跟着法痴吟唱:“诸—法—空—相”,“五—蕴—皆—空”,“无—明—无—尽”,“三—世—诸—佛……”

他用心体会法痴吟唱的抑扬顿挫,圆融起伏。唱了几遍,他渐渐发现,这一套禅音共有十八拍。而法痴吟唱的高低顿挫,节拍长短,抑扬转折,竟然与那石笋发出的叮咚之声节节吻合,仿佛那两排石笋是一具九霄七弦古琴奏响,专为法痴吟唱禅音伴奏,又仿佛法痴吟唱的禅音,是从那石笋里流淌出来,两者浑然一体,天衣无缝。

张去病暗自寻思:法痴大师吟诵的禅音,难道是从这石笋的叮咚之声学来的么?略一走神,吟唱稍乱,心头突然一阵猛跳,难受之极。他忙专心吟唱,不敢分神乱想。

吟唱一会,他渐渐感到全身骨肉尽失,体内升腾出一股浩气,犹如一缕青烟冉冉上升,令他感到浑身犹如脱胎换骨一般,甚是舒服通泰。他不禁放情高吟:“阿—弥—陀—佛!”这一声吟唱平和正大,余音悠扬,回响洞内经久不绝。

忽听法痴道:“善哉!善哉!”张去病掉头一望,只见法痴萎顿在岩石上,身上僧袍汗湿大片,却面露微笑望着自己,忙问道:“大师怎么了?”

法痴喘了口气,道:“公子习会禅音,已得佛禅精义,好极,好极!咳咳,小僧……小僧总算不辱祖师之遗命。”

张去病忙道:“大师,在下资质愚鲁,只是初窥禅音门径,哪能习得佛禅的精义?”

法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有道是佛法无边,只渡有缘之人。是故佛禅精义,公子得而不察。禅音之妙,公子悟而不知罢了。”

张去病叹道:“就算在下学会吟唱禅音,窥见佛禅精义,但不能救大师脱困,又有何用?”

法痴咳喘两声,道:“公子不必灰心,此刻你不妨站起来,再攀那洞口试试!”

张去病不知法痴是何用意,依言起身,迈开蹑云步往岩壁跃去。两腿一迈动,只觉体内真气激荡,几个纵跃便攀到离洞口十七、八丈处,比第一次试攀登时跃高了四、五丈。他没想到能攀这么高,心中一慌,真气不逮便落下地来。片刻之间,他的功力似乎大有长进。

他弄不明白,忙问道:“适才在下攀壁,大师可是用内力助了我一臂之力?”

法痴摇头道:“小僧身负重伤,内力丧失,哪能助公子一臂之力?那是你自己攀登上去的啊!”

张去病抓了抓头,还是有些不解。他再次提气去攀登那洞口,几纵几跃,又攀到离洞口十七、八丈处。想再往上攀,内力不继,又落回地上。这一次他看得清楚,法痴没有在暗中助他。他自言自语道:“咦,我怎会忽然长了功力?”

法痴道:“公子不知为何长了内力么?”

张去病点头道:“是啊,请问大师,这是什么缘故?”

法痴道:“公子有所不知,适才公子修习的禅音,不仅能缓解公子的恶疾,而且能为公子注入天地浩然之气,助公子增长功力。只是小僧有一事不明,公子年纪青青,体内似乎蓄有数十年深厚内力,这是何故?”

张去病道:“大师法眼如炬,那是因为先师凌霄老人将他数十年功力传给了在下。”

法痴又问道:“公子体内蓄有凌霄老人数十年的功力,为何攀不上洞口去,这又是何故?”

张去病答道:“只因在下身上任督二脉尚未打通,不能驱使师父传给我的深厚雄内力,是以才攀不上洞口去。”

法痴道:“原来如此。公子不必担心,眼下你已学会小僧教你的‘禅音十八唱’,只要你持之以恒修习吟唱禅音,说不定能为公子打通任督二脉。日后公子便能驱使体内浑厚内力,将会有大造化。”

张去病寻思:原来这禅音功夫名叫‘禅音十八唱’,怪不得听去一共有十八拍。那药王说,只有身负八十年功力之人,方能助我打打通任督二脉,修习这禅音十八唱,也有如此功效么?遂问道:“请问大师,这禅音十八唱’能助我打通任督二脉么?”

法痴点头道:“这禅音十八唱,非比其他门派的音功。它功效神奇,大有来历,待小僧将它的秘密说给公子听。”

张去病听说禅音十八唱隐藏着秘密,好奇心大盛,忙问道:“大师,那是什么秘密?”

法痴用手一指那两排石笋,道:“公子看,那几根石笋可是天设地造的空灵之物!它们能发出天籁妙音,本就是奇中之奇了。岂料数百年前,蔽寺祖师菩提达摩随缘进入此洞,他老人家运用神功,按人体经络气脉运转的周天节律,对石笋加以改造,使之奏出音律暗合人体气血运行,能为修习禅音之人注入天地浩气,故有打通经脉之神效,这更是奇中之奇!”

张去病听说禅音同达摩祖师相关,好奇心更盛,忙道:“请问大师,达摩祖师到过这洞里么?”

法痴点头道:“正是。公子你瞧,若不是达摩祖师,谁能在那岩石上留下‘有缘自来,无缘不到’这八个字?”

张去病心想也是,那八个字每一笔划,深入岩石一寸多,也只有达摩祖师才有此功力。

法痴又道:“小僧从来不习武功,只因练习了这禅音十八唱,体内却不知不觉生出了浑厚内力。张公子,你说这禅音奇不奇?”

张去病道:“太奇了!请问大师,达摩祖师改造这些石笋,却是为何呢?”

法痴道:“公子欲知此中秘密,不妨先走近石笋,观上一观。”

张去病起身走到那两排石笋前,仰头仔细观看,只见每一根石笋的笋尖都被人削去了一截。那石笋原本粗细不一,被人削得长短各异,难怪发音有高低之分。除此之外,再看不还隐藏着什么奥秘。

法痴道:“公子用手扣击右边那排石笋,仔细听听。”法痴说时,面露得意神色,似乎在向张去病展示他珍藏的什么宝贝。

张去病依言去轻扣右边石笋几下,只听嗡嗡声鸣响。那响声似乎并非石笋发出,而是来自天际,他不禁一怔。

法痴又道:“公子再扣击左边那排石笋听听。”

张去病走到左面,又在石笋上轻扣几下。这一次,石笋的嗡嗡之声在他脚下微微震颤,响声似乎来自地底深处。

他又惊讶又困惑,道:“请问大师,右边石笋的响声,为何听去来天空,而左边石笋的响声,为何听去是来自地下?”

法痴道:“据达摩祖师留下的遗书说,右边的石笋上通天眼,左面的石笋连通地心,是故它们的发声各不相同。”

张去病又道:“大师,这石笋为什么平常不发出响声呢?”

法痴道:“石笋为什么会如此发音,祖师的遗书没说。遗书上只说,每到白日午时,夜间子时之际,这石笋便会吸日月之精华,纳天地之甘露,吞吐天地浩气,故能发出这奇妙的声响。”

张去病道:“如此说来,大师,此时已是半夜子时了么?”

法痴用手一指,道:“公子看那洞壁。”

张去病抬头一看,只见一束银色月光从洞口射入,投映在洞壁上。他又道:“大师的禅音十八唱功夫,是从这石笋修习的来么?”

法痴道:“说是,也不完全是。当年,若非达摩祖师在这石笋上注入佛意禅韵,小僧我于音律一窍不通,也不能领悟这天籁禅音。”

张去病越听越奇,又问道:“请问大师,达摩祖师在这石笋注入什么佛意禅韵?”(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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