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见了孙户和黄梦雪，彼此闲谈一会，就散了。

曹尘与宋若央回来。宋若央仍住Ａ市医院，仍在院里二楼的加护病房。一切如宋若央走前的样子。

这天，房里只剩莫、宋二人。莫笛坐宋若央床边，细心替宋若央将发丝别于耳后。

“小笛，我有东西送你。”宋若央颇为神秘地握住莫笛双手。

莫笛扬眉，静静等宋若央动作。

宋若央指了指床头柜子，莫笛会意，起身打开柜子抽屉。

“……原来……”莫笛愣愣盯着抽屉，许久，说不出话来。

“小笛可喜欢？”宋若央笑嘻嘻问莫笛。

莫笛缓缓伸手拿出礼物，放在怀里，点头：“喜欢的。”

宋若央见莫笛把礼物当宝般放在怀里，她也开心，拉过床单，她朝莫笛妩媚地笑：“小笛要是喜欢我送的礼物，就拿它到外面去玩吧。我想睡了，你不能打扰我。”

“……”莫笛怔怔看着眼前妩媚异常又娇弱病恹的女子，心潮翻滚。宋若央是看到莫笛眼角的泪，不愿莫笛尴尬，才说要睡觉不让莫笛打扰吧。这样细心周到的宋若央啊……莫笛心绪百转了千回，转到最后，却只是轻轻应一声，替宋若央盖好被子，退出了房间。

原来宋若央一直都记得，记得她们的约定。

还是许多年前的夏天，宋若央和莫笛一起看《新桥恋人》，看到最后亚利和米雪奔跑在河岸，莫笛便激动地说她以后要去法国新桥，在那里等她的另一半。当时宋若央淡淡扫视莫笛，相当不屑莫笛的幼稚。但宋若央也会说“你好，我梦见你，爱使我醒过来。”或者呢喃“梦中所见的人，醒来要看他们，使生活更简单。”莫笛也知宋若央其实喜欢新桥那迷离深邃的景色，便拉宋若央的手，说往后不管谁结婚，结婚前，两人一定要结伴去趟新桥。

本以为……本以为……只是随意的约定，却不想宋若央把这约定藏在心里九年，在她病重之后，兑现了。

莫笛一张一张，翻过照片。月色下的新桥，灯火下的新桥，车水马龙的新桥……照片上不见一人，只有满满的景色，满满的新桥。

莫笛心下万分难过，很难过很难过。她靠在院里长椅上，手里的照片一张一张落下。

拿出手机，莫笛木然看屏幕上的号码许久，按下拨号健。

“曹尘，是我。”

“小笛？”

“是我。曹尘现在在公司？”

“回公司的路上。小笛怎么了，是不是若央——”

“你们那几天，去的哪里？”莫笛打断曹尘。

“……”曹尘沉默起来。

“是不是法国？”

“小笛……”曹尘一时措辞艰难。

“我知道了。挂了啊，曹尘路上小心。”莫笛不等曹尘出声，便挂了电话。

电话立马响了，是曹尘。莫笛想了想，接起。

“小笛，你……别恼。若央……若央……”曹尘那边也是为难。

莫笛轻声叹了口气：“曹尘这样着急做什么，我并没有恼。事到如今，你说我还能怎样气怎样恼？若央这傻女人，总是……总是这样……我早拿她没办法了……曹尘也不要觉得为难，是若央给我照片，我才看出端倪来。你……先回公司吧，有什么事晚上再说。”

才挂了电话，莫笛愣愣坐在长椅上。孟苏何在她身边坐下了，她才缓过神来。

“怎么回了？”莫笛看孟苏何伸手欲搂她肩膀，她不动声色，向后移了移。

“亦哥去拿文件了。”孟苏何眉头微拢，看莫笛一会，视线下落，最后，定在长椅下散落的照片上。孟苏何弯腰，拾起一张，轻叹气：“是若央送的？”

莫笛点头。

“小笛……你心里可又恼了，可又有别扭？”孟苏何更深地叹气。他靠她近些，伸手，用微力握住莫笛：“这些天，我一直在Ａ市……”见莫笛瞪大眼睛看他，他笑，“曹尘带若央去法国，我跟去做什么。”

“……孟苏一直在Ａ市？”见孟苏何点头，莫笛凝眉：“原来……是这样……孟苏实在太会隐瞒了。”

“小笛。”孟苏何紧紧握她手，“不是刻意瞒你，也不是只瞒你。我对爸妈也是说去了美国……你也知，曹尘与若央，这么多年……Ａ市也就那么点大……”

“是怕落下坏名声？”莫笛不可置信，瞪孟苏何，“Ａ市也就那么点大……是不是说，孟苏你的事，许多人都知道？”见孟苏何有懊恼状，莫笛了然，“我猜对了。孟苏，不是我说你，你该尽早把所有的事都坦白了……你别笑啊……你看若央去法国的事，你不说我也知道了。与其往后一件事一件事地暴露，还不如现在孟苏你把所有的事都坦白了，也省得我闹心。”

“……”孟苏何拿不准莫笛是说笑还是认真。他仔细瞧莫笛一会，也就笑了，“小笛突然变了一个人，我都不习惯了。来来来，让我好好看看。”作势要捏莫笛鼻子。

莫笛耸肩，也不躲他：“以前是我把事情想复杂了。现在简单化，应该来得及。”

孟苏何煞有介事地点头：“来得及，来得及。来来来，小笛，既然你说要把事情简单化，那我们再来谈另一件大事，但愿你也能把它简单化啊。”

莫笛顿时戒心四起，她拿眼斜斜看孟苏何：“什么大事？孟苏太严肃，我很紧张。”

孟苏何微抿嘴，一手握莫笛，一手从裤袋里掏出小盒子，再缓缓单膝跪下：“小笛——”

“你别是——”莫笛蓦地跳起，急急打断孟苏何，“求婚？求婚？！孟苏你……”莫笛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孟苏你是要求婚？”

“……”孟苏何无语凝噎。叹了口气，点头，“小笛，这是求婚，我郑重地请你严肃点。”

莫笛立马敛笑，偏头，“我很严肃……孟苏，你的求婚很庸俗。”

“……”孟苏何顿时怒目瞪向莫笛。

莫笛作无辜状：“孟苏不觉得？”

……

孟苏何一时气短。顿了顿，他径自拿出盒里戒指，见莫笛又要后退，他扬眉。

“……孟苏不会这样霸道的……”莫笛心里也虚，那么多年，孟苏何哪有不霸道时候？

“或许是小笛错觉，或许是小笛太看得起我。我一直都霸道。”孟苏何微笑起身，缓缓朝莫笛走近。

莫笛叹气，索性不动了。

孟苏何笑着握她左手，将戒指缓缓戴上她无名指。

“婚礼正在筹备中，确定了喜帖，确定了宾客名单，确定了婚礼地点，新娘刚刚也……确定了。”

“……”莫笛哪里见过如此肉麻的孟苏何，她一时怔在那里，忘了言语。

“小笛答应了。”孟苏何咧嘴，笑得开心。

莫笛手指轻触钻戒，一时只觉百味杂陈。她静静看孟苏何面容。孟苏何确是欢喜的吧，咧嘴的时候，脸上的笑漫开来，很温暖迷人。这个样子的孟苏何，轻易就让人觉得他的心意是真的，他的温柔是真的，他的笑也是真的。

“孟苏，这钻戒，太新。”莫笛垂首，压低了声音。

“小笛。”孟苏何抬她左手，“你看看这款式。”

莫笛闻言，看了看戒指，再抬眼看了下孟苏何，又低眉。看戒指良久，莫笛轻叹气：“原来是同一款式。”

“是。小笛可喜欢？”孟苏何缓缓将莫笛手握紧，“以前那个，我猜小笛一定扔了，但我实在太喜欢，就央人重新做了一对。”

“我并没扔掉。”莫笛微笑起来，“孟苏不后悔？”

“……”孟苏何又气短起来，“小笛，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你，而不是你……你不要调了角色。”

……莫笛一时也不说话了。

“小笛不后悔？”静默片刻，孟苏何一脸认真，看着莫笛。

此刻的孟苏何实在可爱，莫笛忍笑摇头：“我不后悔。只是我们之间还有太多事情待解决，我问你后不后悔，也只是提醒你不能太仓促——”莫笛顿时噤声，因她看到孟苏何眼眸深处透着狡黠，正似笑非笑看她。

“孟苏说怎样就怎样吧。”最后莫笛叹气。

“小笛多心也是应该。我问小笛，若这脏婚姻只是因若央的期待而举行，小笛会怎样？”

“若央的期待么？”莫笛偏头，想了想，“我的婚姻自然是随我意愿，与若央又何干？”见孟苏何似松了口气，莫笛双眸流转，随即意会过来：“真与若央有关？”

孟苏何瞬间拢眉不语。

“孟苏消失几天，原是定制戒指去了？”莫笛换个问题。

孟苏何仍是沉默。

“孟苏，我猜中了是不是？你不必怕我生气。重打的戒指与之前那个一模一样，我很感动。至于若央……孟苏，我这样说吧，我爱若央，不比你少。”见孟苏何终于抬眸看她，她微笑：“孟苏可释怀了？”

“……小笛……”孟苏何轻声叹气，“到最后却还要你来开导我。”

莫笛食指放唇间“嘘”一声，调皮笑道：“孟苏是被我吓怕了，是怕我一个不高兴又跑了对不对……所以说不能怪孟苏的不坦白。”

莫笛太直接……孟苏何一时石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