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彦送我回云珈的公寓。车停在小高层楼下，季大公子拉下手刹车，侧过脸看着我。车内顶灯一向昏暗，如果是个电视剧里浪漫至极的晚安吻，我到也欢迎，不过此刻，这双笑吟吟的狐狸眼睛里并没多少好意。

“嗯，那我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我说着，一边动手解开安全带。

“就这样？”季彦似乎很不满意，挑起眉毛，谴责我不会看山水。

我立刻接下他的翎子，另外附送招手礼一套微笑一枚。“哦，谢谢季大公子送我回来。”

“就这样？”

“那你想怎么样？话说在前面，不管你从前那些女伴是怎么想的，也不管你的习惯是怎么样的——请你上楼喝一杯茶这种事情……”

“有此觉悟甚好！孺子可教！”

“别得寸进尺！另外烦请季大公子您注意一下，别捻意念中长在您下巴上的山羊胡须了，手指会抽筋的。”

我对自己突然之间灵光一现似的伶牙俐齿十分满意，扬手作别，潇洒地跨出车门。

——嘶啦……

该死的礼服裙！该死的下摆收紧的礼服裙！

一般来说，这种时候，男主角应当及时脱下自己身上的西装，抱在女主角快要外露或者已经外露的玉腿上，然后相当英勇地一个公主抱，不动声色地让女主角脱离窘境。但季彦从来就没有什么好指望的，尤其是当丝毫不眷顾我的命运女神比他更加恶趣味的时候！

于是，我愣住的那几秒钟，只是给足了季彦打量的机会，以及冷风吹出鸡皮疙瘩的机会——两者并列，因为一样可恶！

季彦眯眯笑着，欣赏我的窘态：“刚想提醒你，但还是晚了一步。哦，对，你可以认为我是晚一步提醒故意的。顺便说一句，李瞳你可以适当减下肥。有点粗啊。”他伸手比划了一下！

“不用你提醒！”我攥着手袋，死命扯着大衣不够长的下摆，咬牙关上车门挪动脚步，努力向大楼里走。眼睛扫到门口铁门非要钥匙打开的电子锁，不由出生以来第不知道几次后悔自己没有多生出几只手。

砰地一声闷响，外加车门锁一声“嘟”。

“别费劲了，天那么暗，除了我，没人看得到。”说着，他几步超过我，三级不高的台阶一跃而上，抢在我之前，用自己的钥匙打开大门。他一手拉着门把手，屈臂弯腰：“请吧。”

“啊，谢谢了。”

“不用谢。我只是想炫耀，不用你同意，我也随时都能够上楼去我表妹家喝茶。”季彦说着，举起手在我面前一晃，指间一串钥匙——果真大门房门统统齐备，恐怕连厨房橱柜唯一的那只抽屉钥匙都在里面！“如果有进一步公主抱需求，本人同样乐意提供。”

“不用了！”我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自管挪进电梯。

季彦一手挡住电梯门，跟在我身后：“炫耀过底楼铁门钥匙，我还想炫耀一下云珈那扇大门的钥匙，完整演示我们宿命般相遇的那天，我是如何合法且光明正大地……”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不过世界上的一个人和另外一个人相遇，只是概率问题。而对于处于社会不同分层的你和我来说，相遇的确是非常小的概率。小概率事件，明白么？仅此而已。”我叹了口气，又重重吸了一口，把酝酿了一会儿的话压出去：“季彦，其实我现在还不是很明白一件事。为什么是我？你为什么会喜欢……”

轻微失重，数字跳到5，啪嗒一声，电梯门开了，恰到时机掐断我的话音。封闭空间的门一打开，刚才的气氛荡然无存。我疑心是气压变化，把说出半句的话重新压回体内。

而没有来得及回答的季彦只是笑了笑，按住电梯门开关，让我先走。

于是——不了了之。倒是获得教训：需要对方认真回答的问题，如果不是万分紧急，务必挑准时机，至于位移五楼就停的电梯之类，则万万不可。

季彦拿钥匙开门，喀拉拉，只转了一圈，钥匙就停了。

我惊异于转了一圈的钥匙，这个场面到似曾相识。

不过钥匙主人一皱眉，家长脾气顿时显露无疑：“你们两胆子也太大，都不锁好门。”

“出门前我锁了，两圈，大概云珈已经回来了吧。”

我话音未落，门已经开了，季彦摸索着打开玄关的灯，一个“云”字也只叫出一半。

“怎么？出什么事了？”

尽管煞风景，但发觉季彦身材的确如同既定男主角一般挺拔高大，却是在他挡住我视线的当口。

季彦蹬掉鞋子，也不换拖鞋，径直向客厅走去。

这是，我看见了地板上的两双鞋。高跟缎面的女鞋我认得，主人是云珈；而另一双做工精良的皮鞋，则是货真价实的男性式样。

我急急忙忙跟在季彦后面，细细分辨，客厅的方向的确有人说话，而灯光微弱。

“……你知道我一向喜欢你开口讽刺人的姿态，Elena。”

“任何女孩对你说话，你都喜欢。”

“其实我更喜欢她们不开口的样子。”

“不错，你的冷笑话成功让我想起从前了。”

“从前？Elena，不如趁现在叙叙旧吧。”

刚走到门口，我正好看见而那双男鞋的主人一手撑在靠背上，一个膝盖毫不留情地在沙发坐垫上留下凹印。而云珈整个人贴着沙发靠背向后缩着，她的长发披散下来，毫无秩序地打着卷。

“听着，N……”云珈说着，一把扯过挂在对面男人脖颈上的领带，她的嘴角绽出高深莫测的微笑，目光闪烁迷离，“别太过分了，只是一碗粥而已……”

沙发上铺着雪白羊皮，含糊地反射着暗金色的落地灯灯光，云珈向上看的目光，危险而暧昧。

我目瞪口呆。

忽然，云珈看见我们，腾出一只手打招呼，镇定自若：“季彦，李瞳，回来了啊。”

面向云珈，撑着沙发靠背的男人被拉住领带，勉强侧过头——何子炀。“呦，季彦，李瞳小姐！”拿花花公子当招牌的英俊少爷微笑着向我们打招呼。

两人态度同样坦然，好像被撞见的不是危险的调情，而是小孩子司空见惯的办家家游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