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泽叹道：“他不过要我这个太子的位子罢了。他要，我给就是了。其实，我也不是这块料。但你不要来趟这浑水。老三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人。”

叶子笑道：“你傻不傻？你以君子之心待他，他只以小人之心对你。要是你让了皇位，他就肯放了你，那他也就不是南宫清了。你也说了，他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人！”

南宫泽苦笑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之间手足之情还是有的，有些时候，老三也是迫不得已。”

“不管怎么说，这一趟我是要走的。要不然，他还真以为，我和你之间有什么，你才不让我去呢。”

南宫泽有点哭笑不得，她在父皇面前是那么地从容端雅，恍如仙子。在他的面前又偏偏口里没遮没拦，什么都说。

“你不要去。别的东西，我守不住。难道连自己的……恩人也守不住？”

“他不会因为，我们缩着头不应战，就不打歪主意了。躲既然躲不了，不如迎头一击。”

百般劝说之下，南宫泽终于点了头。

当晚叶子带着两个宫女就出了东宫。南宫清约的是第二天一早，但叶子有意去看看他活蹦乱跳的样子。

出了宫门，七拐八拐，叶子就正常地走散了。

“你转过头去，看着点。”说着叶子解开了外衣，把一柄软剑绕在了腰上，又整理好了衣服，上下看看，应该看不出软剑了。

“东辰，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东辰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北冥嘱咐过他，一定要劝叶子。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好，领着我去南宫清的府邸，听说那儿比东宫可要热闹多了。”

“北冥他离开是想刺探些军中的情报。夫人不要怪他。”

“我明白，我们走吧。”

还没有到，就听到了筝声激越。遣退了东辰，叶子只身走近了大门，夜色如墨，只余点点繁星，叶子有种以身饲虎的不祥感。

“什么人？”

当头一声厉喝，原来恶人养的狗比恶人还要凶。

“叶夫人。还望通报。”

从门里伸出一个头来，说道：“不用通报了，直接领到后院中去吧。”

原以为他在大宴宾客，不想只有他一个人，那舞者倒是卖力的很。舞的可不就是怀美人么？跟着来的宫女中的一人也在傍边，看见了叶子，差点没哭出来，说道：“我们还以为叶夫人你出了事呢。”

这时，南宫清才缓缓回头，故作惊异道：“是叶夫人啊？你看看我这侍儿的舞如何？”

“侍儿不错，舞却差了火候。”

“哦？那么可否请叶夫人一舞？”

“我是医生，不是舞女。看来三殿下身体好的很，我还是走吧。”

“别！”南宫清挥了挥手，院里的人都退了出去。

叶子和那个宫女说道：“你也下去吧。”

叶子冷冷地看着南宫清，倒是先坐了下来，拿起杯子倒了一杯酒，闻过之后，笑道：“醉流霞？三殿下也要开酒坊吗？”

南宫清拱手道：“我有一句话不明白，还要问问叶子呢！”

叶子放下了手里的杯子：“说吧，洗耳恭听。”

“明眸澹澹兮为谁盼焉？皓齿如贝兮为谁启焉？”

“当然是为心爱之人。这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不知美人可找到了？”

“找到又如何？没找到又如何？”

“若是找到了，南宫清就派人送叶子你回去。若是没有找到，南宫清自认还可以做你的良人。”

叶子笑道：“不劳三殿下费心了。后面一句更是不敢当。三殿下若是请我来闲聊的，恕我不能奉陪了。”

南宫清也笑道：“叶子姑娘你，明明有一颗火热的心，为何要摆出这副冷冰冰的样子？对我，对岳阁。你可知他为你吃了多少苦？”

叶子心里咯噔一下，明明知道这个人的话不可信，还是忍不住要问：“他怎么了？”

“一年内，不能碰女人，这个苦不够大吗？”

叶子急红了脸，冷笑道：“原来是这样么？只怕他不会去吃这个苦。”

“当然不会了，只要他是个男人，他就不会。”

“是么？”叶子低头一口饮尽了杯中酒，“那也只有由他。”

“你明明只想待在他的身边，干嘛难为自己？你以为自居为奇货，他就会眼里心里只有你一个？”

“是么？”叶子只是喃喃自语。

“还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在仇敌家里不要随便吃喝吗？”

“是么？”叶子觉察到了手脚的发软，只笑道：“醉翁之意又何尝在酒？”

醒来时，叶子又是下意识地去摸脸上的黑纱，果然没有了，一睁开眼，就看见了南宫清，手里拿着那块黑纱，正俯身端详着自己。

叶子欠身道：“那个，能不能还给我？”

南宫清笑了笑，亲手给叶子带了上，说道：“你比以前更好看了。”

“多谢夸赞！”

南宫清的手指在叶子脸上划过：“你就不怕昨晚我对你做了什么？”

叶子笑着打开了他的手，说道：“我就算怀疑南宫泽，也不会怀疑你。”

“哦……这倒是为何？”

“不为何，就因为你知道我是岳阁的女人。”

南宫清低声重复道：“岳阁的女人。”似乎要咂摸出这几个字的意思，忽然又高了声音：“难道在叶子眼中，我南宫清是畏首畏尾之人吗？你也不喜欢仅仅做他的女人吧？”

“你不算是，可我不以为你现在还有闲情逸志，来弄这些风花雪月。”

南宫清笑道：“那倒也未必。反而是你，你不想自己站他的背后。他给你的，你可以安享，他不肯给你的，你就没有资格去要。这种感觉不好受吧？你想有自己的一片天地。可依靠自己一人的才智，没有一点势力，又是女儿身，只有举步维艰。我说的，对也不对？”

叶子坐了起来，下了床，散开了凌乱的头发，随意绾好，才说道：“那又和三殿下什么相干？这都是我们的家务事，旁人还是不要多问的为是。”

南宫清双手搭在叶子肩上，在她背后，收了笑意说道：“原来你知道这个道理，那叶子你怎么又来管我们的家务事？”

叶子感到了肩上的压制，依旧笑道：“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南宫清复又笑道：“那我也是路见不平，看不过你那样折磨你家夫婿。”

感到肩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叶子的手也握在了腰间，随时准备拔剑。可这时南宫清却放开了她，直起了身子，本是挨着她的头也离开了，笑道：“那么好，我等着你。”

叶子正不明就里，一回头，恰恰看见南宫泽脸色煞白地站在门外。

150

在南宫泽眼中，叶子明丽爽朗，而又坚贞不移。即使她对他的一片情总是置若罔顾，他还是愿意去守护，愿意去沉醉。他甚至因为她对亡夫的不渝而更加多了敬重和喜爱。叶子肯为了他去冒险，不顾他的阻拦一定要去老三府中，担心之余，他也有开心和感动。是的，她不肯把自己和自己的心交给他，可她是拿他当成至密的朋友和伙伴了。能够这样，足够了。难道他还能争得过死人吗？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习惯去和别人争抢的人，何况是一个死人呢？

他相信叶子的才智绝对不会使她吃亏。可叶子走后，他还是忐忑不安。跟着她去的宫女回来说，叶夫人走丢了。他反倒松了一口气。还是不要去老三那儿的好，要是万一，出了点事儿呢。他派了去找，还告诉他们，找到了直接让她回来。龙潭虎穴之地，不用她去探。不管有没有危险，都不行。

可他还没找到她，就接到了她已经到了老三府邸的消息。他正在犹豫，要不要也过去的时候，他有接到了叶夫人喝醉了酒，被老三亲手扶进了客房的消息。这下他是真的坐不住了，可也真的不能去了。就是他现在去，要发生什么，也来不及拦了。

一整夜，他把书房的地走薄了一层。天蒙蒙亮，他就赶了过来。可却亲眼看到了这一幕。她显然是刚刚醒来，正在梳妆，而他的弟弟双手搭在她的肩上，亲密地附在她的耳边说话。似乎是感到他来了，老三炫耀式地直起了身子，暧昧地说：“那么好，我等着你。”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竟然安之若素。

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她爱上了他？难道几个月的朝夕相处，竟然敌不过他和她的几次见面？那她的亡夫呢？只是用来拒绝他的借口吗？还是，在她的眼里，老三更胜过她的丈夫，值得她去重新再爱？

叶子看到了南宫泽的脸色，自己也变了脸色。唯有南宫清优哉游哉一心一意地玩弄着手里的湘竹扇子。

南宫泽动了动嘴唇，想要说出什么，却又什么也没说出来。

叶子狠狠地瞪了南宫清一眼，起身绕过了他，向南宫泽走去。

南宫清似乎是被叶子那一瞪，瞪回了神，这时又笑道：“兄长来了？正好，我有话要和兄长说呢。”

南宫泽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我听着呢。”

“也没什么，我忘了。叶夫人的医术果然很好。”

叶子听了，也不说话，只怕他说出更难听的话，拉了拉南宫泽的衣袖，说道：“我们走吧！”

这一拉，南宫泽的心软了。

南宫泽的心一软，叶子头疼了。

解释吧，只有弄得自己和南宫清真的有什么似的，按这个状况，一定是越描越黑。而且，她解释什么啊。他，南宫泽，也不是她的什么人啊。这两兄弟，压根都和她没什么关系，好不好？

叶子承认，看到岳阁一片片桃花，开得那么灿烂，一个个那么无怨无悔。她的心里不平衡极了。有时还想，不就桃花嘛，我要是出去一招摇，准保开得比你多。可这桃花真的开了，还是兄弟型号，同一枝上的，叶子头疼不已。岳阁是说的好听，可他不是还加了个尾巴，不许啥啥嘛。谁知道他那个啥啥是什么意思。叶子越想越觉得，岳阁的意思根本就是，你出去，别说开桃花了，最好一个男人也甭看见。某些人，向来是以严以律己，宽以待人的原则演戏的，真正实施起来正好相反。

叶子想着想着，又开始骂自己，在想什么呢。岳阁，岳阁，岳阁！就当他死了，不行啊。就你这样，活该被他欺负一辈子。呸呸，谁要和他一辈子啊。

叶子心里的两个小魔鬼打得正欢。南宫泽不走了。叶子差点撞了上去。

哦，原来是一副画。

再一看，叶子再再次吓了一跳，这不是自己嘛？虽然很久没有照过镜子了，可自己长什么样，还是认得的。

画像，一看就知，显然不是这几日画的，但却是这几日挂上的。因为正常境况下，谁也不会把画像挂在水廊里。

叶子连忙推南宫泽走，说道：“这有什么好看的。南宫清是个好色之徒，这样的美女图，在他的府里，随处都是。”

南宫泽郁闷了，她真的可以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其实，他也不过是因为这画挂的地方古怪，自己又心神不宁的，所以莫名其妙地停了下来，不过随便看了一眼画，心里还是想着叶子的。

叶子这么一说，他忽然灵机一现，怪不得一看到这画，就觉得奇怪。原来竟然就是她。虽然他没有见过叶子的全貌。可这眉眼，他一定认错不了。

这画不是这一两天画的。南宫泽心里抽了一下，原来老三早就认识她。他还见过她的容貌。那是什么时候？那时，老三是在宁朝为质子。那时，她只怕还没嫁人吧。那时，她认识他吗？

南宫泽终于笑了出来，苦笑。

“我的毒已经不碍事了。你可以不回东宫。”

叶子笑不出来，她已经习惯了别人对岳阁动情，还真没习惯除了岳阁外的人对自己动情。

“你想多了。都说眼见为实，可有时，亲眼看见的也未必就是真的。我和南宫清以前是认识，不过是几面之缘。他怎样，我不知道，反正我没多想。何况，那都是我嫁人之前的事了。没告诉你，是觉得没必要。可现在看来，我错了。”

南宫清又看了一眼那画，选择相信叶子。叶子向来爽利惯了，大抵是没觉出老三的别有用心吧。

南宫清待两人走后，收起了画像。老大还真是老大，对着副倾城倾国的画像没半点反应，知道是叶子后，才动了心。他就不行，对着叶子的黑纱，他满心地不舒服。好好的那么漂亮的容貌，用黑纱一拦，实在是伤风景。以前的白纱，也挺好的啊。干嘛一定要换成黑色的，还真当自己是寡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