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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操办寿宴

季如嫣受太后旨意参与操办寿宴,进了未央宫。

白雪像是故意和她划清界限一样地不拿正眼看她,倒是变着法地刻薄阮云香。这天晚膳,阮云香递上茶水先给白雪润口,白雪抿了一口,立刻把茶杯摔在地上,质问阮云香是不是要烫死她。季如嫣不好发作,重新沏了一杯茶递过去,轻声道,“屏退左右吧。”

“算了算了,你笨手笨脚的,让陆颜伺候本宫用膳吧。你们都下去——”白雪宽袖一挥,气派十足。

随着红木雕纹大门咯吱被关上,殿内只剩下季如嫣和白雪。

“如嫣,别怪我。你最近风头太盛,我真怕我们的关系会被发现,到时候季家就……”没等季如嫣开口,白雪用无奈的口气说道。

“表姐,我觉得你不是之前的你了。”之前在季府,你是连大声都不会的温婉女子,可为难阮云香时的盛气凌人和之前在上阳殿掴掌她时的冷漠发狠又是这么真实,仿佛这才是她的真面目。入宫才多久的时日,难道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到这种地步?季如嫣皱眉望着此时此刻特别假的白雪。

“之前的我是如何的?”白雪迎上季如嫣疑惑的目光,冷冷笑了下,“对你赔尽笑脸,小心翼翼,对姨夫乖巧顺从,那才是我?”

“表姐……”季如嫣一怔,她分明看到她说这话时眼角的发狠。

“我自然不是之前的我,我现在是季如嫣,我现在是你。”白雪深吸了一口气,指着季如嫣,最后四个字用重音一字一顿,眉笔提升的凤眼像两把漂亮的尖刀,目标分明地指着她。季如嫣居然感觉到有点害怕,“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进宫来,不过你好像并没有搞清楚状况,现在的你不应该这么招摇。让太后让皇上,让玉王都注意到了你!你想让季家陷入危险之中吗?”

“我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我……”

“够了。姨夫会在三日后进宫,到时你便能和他相见。希望你好好向他老人家解释现在你的身份和你的处境,他不会气地晕过去才好。”白雪摆手,玩味地说完这貌似好心的劝告,拿起镶金玉箸夹起鱼肚子放进碗里。

“或许你要的根本就是这些。”

季如嫣站在一旁看着她从内到外的华丽和骄傲,顿悟了,或许你要的根本就是这些,所以你才会在父亲要送自己入宫而非她时显得那样不悦,所以你住进未央宫后整个眼神都变了,所以你对我掴掌没有半分犹豫只是为了你自己想要的立威,所以你吃定了我们身份互换已已成事实绝不能更改,你开始肆无忌惮地做你自己……

“还记得在季府,你最爱吃这样的红烧鱼。我也喜欢吃。可最好吃的鱼肚子,都只能是你的,必须是你的。我每次满脸堆笑地把鱼肚子夹到你碗里时,我就在想什么时候能轮到我真正地拥有自己想要的,喜欢的呢。”

“那是你从来都不说你喜欢的是什么,如果我知道你喜欢吃,我一定都让给你,我绝对会让给你的呀。”在季府时白雪温顺内向,大多时候都是她讲的多,白雪听的多。从来不知道白雪和她一样喜欢吃红烧鱼。

“为什么要你让给我?就因为你是季家小姐?我为什么喜欢的东西都要你让给我?!更何况你又何曾真的关心过我这个表姐,不过是把我当你的附属品罢了。”白雪涂满红色豆蔻的纤纤十指将玉箸啪地拍在桌上,倔强的眼神回忆着曾经受过的伤,“当我代替你进宫后,我就告诉自己,要做一个全新的白雪,争取自己想要的。”

季如嫣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艰难地闭上了。她完全不知道,原来自己放在心里的姐妹情深不过是一厢情愿,对方完全没有真心半刻。“我从不知你竟是这样想的。”

季如嫣蹲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玉箸,垂首行礼,“奴婢这就给娘娘换双玉箸。”

她转身推开门,听到身后的白雪哗地把红烧鱼扔到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喊道,“来人——把这盘红烧鱼给撤了,再换盘新的来。”

守在门外的宫女闻声慌张地越过季如嫣,往里走。而忐忑不安的阮云香一见到季如嫣走出来,就赶紧拉着她到庭院的角落低声询问,“陆颜你老实交代,你和皇后娘娘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季如嫣局促一笑,“怎么会,皇后娘娘是高高在上的季家小姐,我怎么会认识她呢……”

“那她为什么要处处针对你。”阮云香皱眉,十万个想不通。在上阳殿的时候她就感觉的到这位未央宫未来的主人对陆颜有着不一般的敌意。“刚才还留你一个人在里边伺候。”

“云香,别问了。”季如嫣疲惫地扯动嘴角,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相信我,云香,别问,对你,对我都好。”

阮云香有些震惊,也仿佛明白了什么,她温顺地点点头,叹气道,“好,你不说,我不问。”

想不到陪伴多年的表姐白雪,不及面前相处了几天却对她掏心掏肺的阮云香。季如嫣突然看不清这个世界,心里的某一处的快乐砰地崩塌了。阮云香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担忧地扶着她,“陆颜,你,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没事,我没事。”季如嫣摇摇头,强撑着随时想要倒下的身子,“我们去用晚膳吧,我饿了。”

“好……”

接下来季如嫣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谁也不见,死死地盯着屋顶架梁,直到又一次敲门声响起,她以为又是阮云香,尽管她说不用送吃的进来,可阮云香借故进来看她好几次,然后又悄悄地离开。直到一张阴冷的脸猛地出现在她发呆的视线里,她吓地一股脑儿坐了起来,怔住,半晌张大的嘴巴说不出话来,“江,江大人……”

“天底下估计再也没有比你更任性的宫女了。”江君傲一身素衣,神情肃然,像黑夜里的狼让人瘆的慌。“居然大白天倒床不起,不去伺候主子。”

“江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虽然因太后寿辰的事,她去了未央宫伺候,不过住还是住在藏书阁的后殿。

江君傲把事先准备好的宣纸拿到她眼前,“这个本官需要你的修改。”

“……”季如嫣接过宣纸,上边正是她写的诗,不过有点奇怪的是,这上边为什么有被临摹过的痕迹呢……

江君傲见她好看的眉毛拧在一起,眼睛都快要贴上宣纸了,立刻将其扯了下来,后退到一旁的桌旁坐下。他可不愿意让她知道那天拿到她的诗后,他很喜欢,点着灯,在黑夜里,独自的书房,在上边盖上苏州进贡的薄纸,用小号的毛笔循着她秀丽的笔迹极有耐心地,带着笑容地一遍又一遍,写到天明。

许公公拿早膳进来,心疼地提醒他一夜未眠时,他缓缓脱口而出了一句真心话。

“江大人的才智必定在奴婢之上千万倍,又何需这样笑话奴婢。”季如嫣嘴唇凄白,她从床榻上下来时身形颤微,就像是被狂风吹倒在地的残躯。

“事实也的确如你所说,不过本官总觉得这是你的手笔,若由你来,更好一些罢了。”江君傲微眯起眸,重新走过来,“你怎么了。”

“我没事。”季如嫣试图推开江君傲,却变成用力地抓住他的手臂。

江君傲下意识地将右手用力,让她扶着,鹰爪传来未央宫的消息,除了她,所有的下人都被季家小姐给打发出来,结果她回来后就说病倒了。季小姐好像对她很与众不同。看着她真的很痛苦的样子,江君傲试图弯腰抱她,“江大人,我没事……”

“别给本官嘴硬。”他用力瞪她。

季如嫣感觉到他的手臂力道刚好,将她环进胸膛的小心翼翼,他不管做什么,好看的俊脸都是同一张清冷寂寞的表情此时此刻依旧如此,却可以将本冰冷到彻底的心一点点地燃起温度。

当他把她抱到桌旁的木椅上,听到她说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会因为什么。”

只是因为想要接近你。

只是因为想要找个机会蓄势待发。

只是因为我是季如嫣。

“有什么好因为什么。”江君傲不知道季如嫣问这话时的深意,白了一眼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只是因为想要这么做。”

季如嫣浅浅一笑,看着江君傲理直气壮的样子,觉得自己好傻。

“吃饭吧。”江君傲把筷子放进季如嫣的手里,“天塌下来,都要吃饭,那样才能活着,才能和这个世界为敌。”

他的动作有些粗硬,说的话也和玉王不同,霸气且新鲜。季如嫣抬头看着他,“与世界为敌……”

“你若觉得这个世界对你不公,你可以做的除了软弱逃避躲在这个房间以外,那就是奋起反抗。”江君傲虽然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不过依稀能感觉到季如嫣是在逃避着什么让她难以承受的东西。他把粥推到她跟前,“吃吧。”

季如嫣一口一口地把粥往下咽,顺从地吃着菜。不为别的,为了他说的“与世界为敌”。

吃毕,江君傲带着季如嫣走出房门,在幽静的庭院,正是夕阳散落时,日光没有那么刺眼。他指着她的影子道,“面对阳光,才会有影子,就像我们面对强大,才会有脆弱。如果你不去面对,它就会一直跟着你。”

“江大人也会有脆弱的时候吗?”季如嫣好奇侧目,能说出这样话来的江大人,似乎有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能力。

“那是自然,我又不是神人。”江君傲瞪她。

“江大人,今天真的……谢谢你。”季如嫣真心而恭敬地冲他行礼。

“真的谢本官,就赶快振作起来。这样柔弱病恹的样子真不适合你。”江君傲扬起下巴,酷酷地扬长而去。

温柔的夕阳像镀了一层金边在江君傲的身上,季如嫣回到房间,看到留在桌上的诗,一时兴起,又添了两句:落霞如梦梦遥西,人立双影两不同。

以往太后的寿辰都是请宫外的戏班子来宫里唱戏,或者是请一些街头艺人弄一些新奇有趣的戏法。这次季如嫣决定加一点特别的节目,至少是太后之前没有看过的表演。太后高高在上,爱美端庄,节目要特别,但也要照顾到美感,太后的感受。

季如嫣一时没有头绪,从花房抱着一盆茉莉回未央宫,听到身后有人唤她,她驻足回头,是江谋天。

想起白雪的警告,他揽她腰好整以暇说让她当王妃的话……季如嫣当没听到一般继续低头往前走,江谋天长腿快走,三步并作两步,挡在了她的面前。

“奴婢参见殿下。”

“听说你病了。没事吧。”江谋天言语间是不能及时去看她的自责,“我这两天在宫外处理……”

“殿下。”季如嫣打断他的解释,“殿下无需向奴婢报告殿下的行踪,奴婢希望殿下不要误会,先前殿下的话奴婢只当是开玩笑。奴婢只想顺利地协助娘娘操办太后的寿辰,完毕之后回藏书阁做一个小小的打扫宫女,别无他想。”

“陆颜……”几日不见,江谋天看到她脸上坚定的躲避,一时没能适应这样的转变。

“娘娘着急要这盆茉莉,奴婢得送过去了。奴婢告退。”季如嫣越过他往前走。

江谋天脸上的微笑僵住,随后慢慢地隐退。

她的判若两人,难不成是因为江君傲?

他在宫里的探子回报,江君傲身边的许公公偷偷地去调查她,好几次在藏书阁外都能看到许公公徘徊。

……

前一晚,咸丰城郊外的席柳河边,江谋天主动约见楼外楼。

楼外楼开口就问他是不是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还没有。”

“那殿下来找楼某做什么。”

“楼大人除了托本王去找,还有让别人去找吗。”江谋天问他。

“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遮面黑布看不见楼外楼的面容和神情,不过单从语气,便能听出他的不悦。

“没什么。只是看楼大人这么急地找这画中女子,本王只怕辛苦一场,最后是给别人当了炮灰罢了。”江谋天微微一笑。

“殿下今夜找楼某来,就是为了说这些的吗。”楼外楼压低了嗓音。

“楼大人要找的人,本王已经有点眉目了。还请楼大人静候佳音。”

楼外楼嗖地一下,消失在夜色里。

江谋天双手背在身后,温和的神情逐渐聚集算计的专注。

告诉楼外楼陆颜的下落,自然可以谈成先前一直希望谈成的合作。

可当陆颜脸红到不行的样子飘过脑海,江谋天突然改变了注意,有了更深远的打算。

……

未央宫。

季如嫣抱着茉莉盆栽和过来的撞了个满怀,她踉跄后退,对方不悦地喊,“是哪个不长眼睛的呀……”

“秀春姑姑?”季如嫣见是秀春姑姑,急忙放下盆栽,将她弄脏的胸口拍了拍,“秀春姑姑,对不起啊,都怪我不好,您没事吧?”

“是你呀。”秀春姑姑没好气地推开她要帮忙的手,“唉,每次看到你准没好事。走开,走开,我要去给娘娘采办去了。耽误了时辰你可吃罪不起!”

“秀春姑姑要出宫啊?”季如嫣灵机一动,笑眯眯地看向秀春姑姑。

秀春姑姑立刻领会到某人的小心思,“怎么?你又要跟我出宫去?”

“什么又啊,娘娘让秀春姑姑去采办,东西一定很多,秀春姑姑一个人哪拿的过来啊,不如就把我带上,可以帮忙搬东西不是挺好的吗?恩?”季如嫣撒娇地捏了捏她的肩。

“算了。”秀春姑姑瞪了一眼季如嫣,“别想用你那点小聪明在我这里使坏。”

“……”季如嫣眼看着出宫无能,狗急跳墙地大声唤她,“秀春姑姑——”

“喂!你干什么!疯了!居然敢在未央宫大吵大闹!”秀春姑姑没走两步,转身瞪大双眸。

季如嫣笑嘻嘻地走过去把地上的盆栽轻轻一踢,碎了。“这可是娘娘指定要的茉莉花,秀春姑姑却把它踢碎了,这可如何是好。”

“你胡说!明明是你踢碎的!”秀春姑姑怒了。

“怎么会,我有证人的。”

“谁?!”

季如嫣指了指不远处的阮云香,阮云香显然是站在她这边的。

“……”

“不过如果秀春姑姑答应带我去宫外,我倒是可以为秀春姑姑保密。”季如嫣探头,温柔威胁。

“你个死丫头!”秀春姑姑无奈,只得答应。

白雪让秀春姑姑采办的东西,是红色的彩带,红烛等喜庆的寿辰必须品,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数量有些多,秀春姑姑说白雪准备编排一个舞蹈,让能歌善舞的宫女们都加入进来,到底是个怎样的舞蹈,具体的还不清楚。

宫外的空气十分新鲜,到处都是顾盼生辉的百姓安居之景。一方面出宫能暂时避一下江谋天,另一方面或许能找到一些操办寿辰的灵感。

走着走着,突然季如嫣被一群身围漂亮绸缎的女子们给吸引住了了。围观的百姓很多,大家纷纷发出赞美之声。

一打听才知道这是一家新开的绸缎庄,老板别出心裁,开业之际安排了一群面容姣好身材曼妙的姑娘们,披上他们家新进的绸缎布料,在门口来回走着排场,吸引百姓的目光,噱头十足。

果然,涌进去买布的人还真是不少。

秀春姑姑没注意到季如嫣脸上闪过的如获至宝的神采,“现在的人,还真是花样百出。走了。”

没动静。

“还不走?”秀春姑姑催促。

“我知道要操办什么节目了。”季如嫣双手叉腰,打了一个漂亮的响指。

“恩?你在说什么?”

“秀春姑姑,你就是我的福星!”季如嫣给了秀春姑姑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个死丫头,疯疯癫癫的!你给我回来……”

这个灵光一闪的节目,季如嫣很有把握能够博得太后欢心,说不定能获赏什么的,为了表达感谢,她决定请秀春姑姑吃烤鸭。

石老小烤鸭铺的烤鸭是出了名的好吃,季如嫣把鸭腿递到秀春姑姑的碗里,让她尝尝。

“是不是很好吃?”

“算你丫头有良心。”秀春姑姑咬了一口,绷着的脸部神经最终被美食所擒获,露出满意的笑容。

季如嫣拿起喝的精光的碗晃了晃,让老板再来一碗蘑菇汤时发现身后有一个人长得贼眉鼠眼的,一直盯着她看。她放下汤碗后背僵住。

“怎么了?”秀春姑姑看到她神情不自然。

“没事。”季如嫣扯了扯嘴角,“秀春姑姑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看到对面的水晶蒸糕不错,我去买点来。”

“你去哪儿啊?快点回来!”

“知道了。”季如嫣感觉到身后有人跟了过来,她稍稍侧目,果然是刚才在烤鸭铺偷看自己的人。她不由地加快脚步,走进小巷,利用她天生的地理熟悉程度,左绕右绕,成功将尾巴给甩掉了。

这个人是谁?跟着她想干什么?和那天追杀她的人会不会有关系?

季如嫣再次回到烤鸭铺,秀春姑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看到她终于出现,没好气地怒吼,“你去买水晶蒸糕买到城东去了吗?!怎么现在才回来?!”

“对不起啊,秀春姑姑,水晶蒸糕卖完了,我总思索着要不要去买点别的回宫也好孝敬娘娘,可转了一圈也没什么好的。时候不早了,秀春姑姑,我们赶紧回去吧。”

季如嫣半哄半骗地拉着秀春姑姑往宫回。

与此同时,咸丰城内有名的仙香楼。

一位白衣飘飘的女子走向湖边抚琴的男子,“楼主,有人说见到了您要找的人。”

男子的手在琴弦上停住,锐利的眼眸抬起,“你说什么。”

“有人说见到了您要找的……画中女子。”

“人在哪。”

“就在外边。”

“带进来。”

“是。”

将目标跟丢了的小混混几分钟后踉踉跄跄地跑过来跪在男子跟前,“楼主。”

男子起身,一身黑衣,黑色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像是黑暗的煞神,让人倒吸一口冷气。他便是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楼外楼。此时他盯着跪地的人,压眉道,“你是什么人。”

“小的曾经在玉王府当过差,后来因为喝酒闹事被赶了出来,还在那里的兄弟告诉小的,玉王在暗地里找一个女子。”

“那你怎么知道是我要找的。”楼外楼挑眉。

“因为小的看过那画像,上边有楼外楼的标记。”

楼外楼吃人的目光飞镖一样地射向这个自作聪明的家伙,转而看向湖面,“你说你见到了,在哪里见到的。”

“就在石老小烤鸭铺,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小的本来想跟上去的,可结果不小心把她给跟丢了……”

“那你来做什么。还想要领赏吗。”楼外楼的眼底闪过不让人察觉的震荡。

“她们,她们身着宫里的服饰,看样子是宫里的人。”见楼外楼面露愠色,男子赶紧说道,“这样,这样楼主的搜索范围应该小不少。”

宫里?他要找的人居然在宫里……

……

“殿下找到楼某要找的人了?”

“还没有。”

……

“你确定吗。”楼外楼挑眉。

“小的不敢说谎。”男子低头,语气笃定。

“你下去吧。若你所言不假,你的赏金会送到的。”楼外楼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谢谢楼主,谢谢楼主……”男子开心地快跑下去。

湖面映着楼外楼的神秘的倒影,有一只金色的鲤鱼冒出头来,又钻了下去。

一切看似恢复平静。

可楼外楼的眼底再也无法平静了。

回到宫里秀春姑姑把采办买来的东西拿到未央宫复命,季如嫣把茉莉盆栽放进内殿浇上水,看到案几上的鸳鸯绣花,白雪在季府的时候最喜欢做这些女红,不过她从来不做鸳鸯戏水。有一次问她为什么,她羞着脸说这鸳鸯戏水是要做给未来的心上人的。难道白雪真的喜欢皇上了?还是她对皇上的喜欢,又像以前她对自己的好一样?另有目的。

这时白雪走进来,轻声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拿盆花是不需要多久的,但我出宫去帮忙秀春姑姑了。”季如嫣看向她,“是不是这也要受罚呢,娘娘。”

“辛苦了。”白雪在案几前的软垫上跪下,拿起还没绣好的绣花。“太后的寿辰,你有什么点子吗。”

“暂时还没有。”季如嫣放下手里浇灌的水壶。

“赶紧想想吧,能布置张罗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白雪看了一眼季如嫣,落针在绣帕上,“我答应你的事就在明天。”

季如嫣点点头,越过她走了几步,停住脚步回身,看着白雪笑容里的期待,忍不住问道,“你喜欢皇上吗?”

白雪认真地看向季如嫣,“三个月后我便是真正的皇后娘娘,皇上是我的夫君。我自然喜欢他。”

她喜欢一个人,都要有这么多理由。季如嫣不知为何想起江君傲那句话——

“一个人想对另一个人好就是想要这么做而已。”

季如嫣重新迈步,掀开殿帘,走了出去。

白雪望着她的背影,眼底的防备开始变成了一堵坚硬的城墙,隔断了她们之前在季府的所有回忆。

晚上江君傲要来未央宫,白雪特意让季如嫣留下来给她沐浴更衣,为她梳头。未央宫独有的牡丹花纹镶边的四方浴汤,宫女们把一桶桶的热水提进来,热气弥漫着两边华丽的金柱,季如嫣走到白雪身边,看着她张开的双臂,伸手解开了她腰间的腰带,替她宽衣。

白雪把头上的簪子拿下来,一头乌黑的青丝落在了季如嫣还未收回的双手。

她的每一个举动,每一个呼吸都盛气凌人。季如嫣目睹她曼妙的胴体一步步地走进汤池里,神情尽显享受。

季如嫣知道白雪的用意,白雪想让她看着现在她的拥有本该是自己的一切。可白雪大概永远不知道她的心情吧?

真的没有羡慕还有嫉妒,甚至是半点后悔。

因为她觉得,幸福,并不是这些外在的奢华可以替代的。

季如嫣把花篮提在手中,把玫瑰花撒在热汤里,拿起浴巾轻轻地擦拭白雪的香肩。

“你做的还挺熟练。”白雪冷冷一笑。“旁人不知道还真以为你天生便是做宫女。”

“没有人是天生的宫女命。”季如嫣说道,“再说了,我在季府的时候也不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娇贵大小姐。”

“这玫瑰花瓣真香。听说是泡过清晨的露水采集来的。”白雪拿起浮着的一片花瓣,拿到鼻下,“这未来皇后娘娘的待遇,真是不同凡响。”

“皇上后宫三千,风流无双。你怎么能这么确定这未央宫的华贵会一直存在。”季如嫣如是提醒。

白雪锐利的眼神扫射过来,一副“完全不必你担心”的模样。

沐浴完毕,季如嫣替她换上娇媚的平口长裙。菱花镜里,白雪的盛装打扮,更加衬托的她艳丽无双。内殿的玫瑰熏香更让人添了未见美人先醉几分的微醺之感。望着菱花镜,白雪打量自己和季如嫣,“瞧,其实我也可以这么漂亮,丝毫不比你差。”

季如嫣别过头,不说话。

这时守在外头的宫人跑进来,面容踌躇,欲言又止。

“什么事。”白雪不悦,“不是说了吗!没有我的吩咐,你们都守在外头不要进来的吗?”

“方才上阳殿传话过来说……说……皇上今晚不过来了。”

今晚皇上要来未央宫的消息传遍了皇宫上下,若此时被放了鸽子,传出去只怕是不小的风言风语。白雪如此精心准备,季如嫣看到她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眼底快要喷出火来。不过她极力克制,涂着鲜红豆蔻的手指被攥紧拳头,轻声道,“下去吧。”

“若娘娘没有旁的吩咐,那奴婢就先告退了。”季如嫣见状立刻和来禀报消息的宫女一同告退。

还未走出殿门,便听到里边一阵发泄的响动。

急于想要在她面前炫耀却最后扑空,这么多年她到底隐忍到什么样的程度,才这么亟不可待地爆发。季如嫣在回藏书阁的路上,踏着脚底的石子,无限悲伤。

届时,放未央宫鸽子的江君傲待坐在上阳殿的书房里,手握毛笔心不在焉地批改着奏折。许公公递上银耳汤,看到江君傲迅速低下头盯着拿倒了的奏折一本正经,便笑笑道,“陆姑娘已经回藏书阁了。”

“……什么陆姑娘。”江君傲故作不知。

“皇上说好今晚要去未央宫最后又不前往,不就是因为陆姑娘被娘娘留在了宫里,还未离开吗?”许公公幽幽道来某人的心思,又识趣地垂头,“奴才多嘴,奴才该死。”

江君傲俊言微微泛红,却没有反驳,他的确是怕陆颜发现他的真实身份,才冒着得罪未央宫那位季家小姐的风险,不成行的。

“皇上若对那陆姑娘有意,其实大可……”

其实大可表明身份,纳她入宫。

江君傲当然知道以他现在的身份这么做轻而易举,可他并不想这么做。一方面季家小姐刚刚入宫,她是他稳固帝位的力量,得顾及季家,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缘由——

和她相处,只想用最单纯的身份,得到最简单的回馈。

“许公公,去国库拿那枚郁金白玉佩送到未央宫去。今晚,摆驾逍遥殿。”

“是,皇上。”

季如嫣回藏书阁的半道临时改变主意,去了星宿阁。反正回藏书阁也没事干,太后的寿辰越来越近,白雪都忙不迭地开始大张旗鼓地布置那天摆寿宴的地方——

御花园。

她得赶紧把惊喜行动起来才行,更何况她出宫一趟已经有了灵感。

星宿阁。

季如嫣让还入睡的还没入睡的宫女们都出来排排站,捏着尖尖的下巴来回地打量她们的脸,然后指着其中的几位,笑眯眯地说道,“几位被我选到的姐姐上前一步吧。”

几位身材修长,面容姣好的宫女迷迷糊糊地上前,疑惑地看着季如嫣。

“我奉太后旨意协助未央宫的未来娘娘操办寿宴,现在需要几位姐姐的帮忙,不知道姐姐们愿意不愿意呢?”

一听有机会在太后的寿宴上露脸,原本还迷迷糊糊不在状态的姑娘们立刻回过神,兴高采烈地将季如嫣围了个水泄不通。若是弄的好,说不定会被宫里的主子们看中,调到各宫去伺候,赏银拿的多不说,还可以快速上位。

季如嫣表明了她这个节目的主旨,是希望她们到时候换上用民间最流行的绸布做出各种样式新颖的衣裙,按照她制定的路线走出一个漂亮的台形。太后是爱美之人,这样的节目一定会喜欢,而这样的节目形式在之前一定不曾看过,新鲜感和美感都照顾到了。

大家一听,都觉得这个主意可行。说干就干,季如嫣在宽大的庭院里,指挥她们如何走动,摆什么样的姿势。皎洁的月光仿佛也推开了睡意,来了精神。

她们排练的太专注,丝毫没有注意到门外站着的江君傲。

他就这么远远地看着季如嫣专心致志,眉眼聚光地孜孜不倦,脸上露出温柔到极致的笑容。

江君傲从不知,原来可以这样远远注视一个人,什么也不做,便有满心的欢愉。

母妃深受父皇宠爱,可他常常透过母妃的眼眸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就算父皇执意要把皇位留给他时,母妃也没有太多的欢喜,只是觉得唯有这样才能保全他的性命而已。母妃常说人这一辈子最珍贵的最不是这些天下人看重的天家富贵,而是执子之手相濡以沫的感情。江君傲还不懂这话,他只是知道自己初登帝位以来,为了扮演好一个风流皇帝,日日流连后宫,每晚睡在身旁的女子皆不同,却都百般温柔极尽谄媚。

真心一物,如天上星辰,可望不可触及。

直到那日他看到她,她口无遮拦的真性情。

他坚硬冰冷的心忽然软了一个口子,阳光就这样泄了进来。

站在他身后的许公公拧着灰色的眉,说不出是什么心情,这去逍遥殿,和徐娘娘饮了两杯酒,在酒杯里下了药,趁着徐娘娘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他溜了出来,只为去找这个陆颜。

“真没想到走个路还能走出那么多花样来啊。以前从来不知道呢。”

“如嫣,你现在可是宫里上下的红人了呢。若以后发达了,可要多多照顾我们这些姐妹啊。”

“如嫣如嫣,那我们那天穿的衣裳呢,怎么办啊?”

“如嫣,这个节目,我觉得太后一定会喜欢的呢!”

“……”

大家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季如嫣安抚她们都先别激动,“到时候能不能拿下头彩,就看各位姐姐的努力了,衣裳方面我会做好准备。那今晚先练习到这里,大家都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对了,若有人闻起来,大家可要记得保密啊。我们要给所有人在太后寿辰那天一个惊喜。”

关系到自身利益,大家不约而同地纷纷点头后,作鸟兽散。

星宿阁又恢复了平静,季如嫣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注意到门外有一个黑影,低喝了一声“谁”,那影子迅速隐退,她好奇追出去,便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哎哟。”

季如嫣摸了摸自己生疼的屁股,看到是阮云香,赶紧起来扶她起身,“云香?怎么是你?”

“怎么不是我呀,我累了一天,精疲力尽地回来睡觉,不想却被你撞得差点骨头散架!”阮云香没好气地拍了拍自己的衣袖,看到季如嫣环顾四周,一脸疑惑,便问,“你在找什么?”

“刚才的人是你?”总觉得好像不对。

“就只有我呀。不然你还以为是谁。”阮云香没明白她的意思,“对了,这么晚,你怎么会在这里,没回藏书阁休息?”

“正要回去了。”季如嫣也没多想,看向阮云香,“你也才回来?”

“别提了,皇上放鸽子,去了逍遥殿,季如嫣丢人丢大发了,发疯了地让我们里里外外地打扫未央宫,后来皇上差人送来了一枚玉佩,似乎还挺珍贵的样子,她这才收了点性子,打发我们下去。”

“……辛苦了,云香,早点休息吧。”

“哦……”

这个皇上风流得还真是不顾前孤后的。爹爹还让她进宫为后,交出宝库地宫图……季如嫣一想到明日就能见到进宫的爹爹,迫不及待的心情已经盖过了不知如何解释的害怕,她脚步匆匆地往藏书阁折返,并不知道身后有一个人温情地注视她,和她保持着距离,护送她回藏� �阁。她以为自己是一个人,而这夜,宫里所有女人都留意其行踪的男人默默躲在她的影子里,驱赶了宫里所有的冷和黑。

快要天明,暴风雨也快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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