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沉默之后，昭昭算是给出了答案。

“你让我想想。”

“嗯，不着急。”他在她额上亲吻，然后拉她出去，“吃饭吧，螃蟹应该好了。鲫鱼汤刚一耽搁，现在再做有点来不及了。”

螃蟹确实是九月的时候最为肥美，但四月时也是螃蟹生殖繁衍的一个时期，这个时期的螃蟹，母蟹的肉质比公蟹更嫩，更大只一些。但四月螃蟹产量毕竟少，大多只能临海边的人现抓现吃。

路遥在菜场犹豫着要买什么的时候，运营经理给他打电话说为了招待贵宾，所以准备的螃蟹到了。

路遥便决定把那螃蟹占为己有。

经理问：“那徐总他们来了吃什么？”之前听说这徐总喜欢吃生鲜，所以才大费周章得准备了这些螃蟹。

路遥不在乎地说：“让他吃别的。”

而如今这些被路遥抢来的螃蟹正放在昭昭面前，昭昭一边剥开螃蟹一边问：“这个时候哪来的螃蟹啊？我之前去东海，跟着渔船飘了几天都没吃到。”

“总有人养殖，有人捕捞。”路遥剥完一只螃蟹放到她碗里，“这不是那种有红膏的螃蟹，而是海蟹，也就是梭子蟹。”

螃蟹的种类非常多，河蟹，石蟹，青蟹，花蟹，梭子蟹，面包蟹等等等等。国内比较出名的有阳澄湖大闸蟹，高邮湖大闸蟹等。

螃蟹吃起来麻烦，喜欢的人觉得是种享受，慢慢品尝，不喜欢的人就觉得很麻烦，吃个东西要大半个小时简直浪费时间。

昭昭见路遥一直再剥给自己吃，而他一口未动，“你也吃啊，我够了。再说我要吃会自己剥的。”

“我不爱吃螃蟹。”

路遥继续慢条斯理地剥着手中螃蟹，“所以也就便宜你了。”

昭昭很想白他一眼，但毕竟吃人嘴短，于是只好咽下喉咙里的话，默不作声。

吃完饭，路遥想让她再待一会，但昭昭坚决要走。她的心很不坚定，无法经得起他一波一波的攻击。其实她一直在想，现在他们之间到底算什么关系。路遥在追她吗？路遥还爱她吗？

她仔细想了想，重新相遇到现在，他从未说过爱她。倒是说了想念，话语举止动作眼神，说了不止一遍。

但想念是惦记于过去的感情，而不是现在。而对昭昭来说，过去了那便过去了，她不愿去回想，更不愿把过去的感情含糊地拿到今天继续用。

于是她重新思考起那个最本质的问题。她爱路遥吗？如今的她，还爱他吗？

回去的路上，昭昭一路沉默。路遥看了她几回，她虽都注意到了，但没搭理。

到了酒店之后，昭昭终于开口，“谢谢你送我……算了，你不爱听谢谢。那我就当我免费搭了一下车吧。”

她下车前，他又叫住她：”昭昭，我不着急听答案。“

昭昭轻声嗯了一下，然后挥手说再见。

他又说：“但你不能离开我。”

昭昭开车门的手顿了一下，他继续说完：“我无法忍受我们第二次的分开。”

沉默良久，昭昭似下了决心一样，转回去看着他说：“可我也不能允许自己再为你哭了。”

他和她的话中话，两人心里都清楚。当初的分开也并非是感情问题，如今可能也是一样，是否要重新在一起，该纠结的不是感情问题，而是现实。

他们被生活打败过一次，那种不舍的疼痛太过残忍，让这段感情刻骨铭心，他们独自熬了很久，也没能把对方放下。

“路遥。”昭昭忽然问道：“你爸爸怎么样了？”

终于还是提起这个问题了。

“前两年去世了。”路遥缓缓说着，“手术之后他的日子很不好过，一次次复发，又一次次进手术室，他人老了，无法这样折腾，最后便干脆放弃了手术，慢慢等死。”

听路遥这么说，昭昭觉得自己的提问很残忍，“对不起，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路遥问，“那你和你爸妈呢？”

昭昭苦笑摇摇头，“他们很想我回家，但我心里已经没有家了。”

当年的很多事情，谁都没有恶意，只是一切都刚好磨合，凑成了最难的关卡。她和路遥没有熬过去，于是便分开了，这怨不得谁，可就是遗憾，就是介怀。就如游戏终于打到了最后一关，明明再咬咬牙就是胜利了，可忽然之间两个玩游戏的小孩都被父母拎了回去教训。游戏页面上最后一关的画面就闪了很久，最后没电而自动关机了。

“其实……”一阵沉默后，路遥缓缓开口，声音很轻，话也是带着几分犹豫和迟疑，“其实我真的有想过再也不和你相见的。”

昭昭苦涩地一笑，回道：“我也是。”

两人都是打算真的忘记对方的，真的希望自己能好好遵守住诺言，此生与他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见了的。他们守了三年，在天涯的两隔无法再见面的时候自欺欺人，以为自己真的能全部放下，可是………

“可是，我没忍住。”路遥从车子抽屉里翻出一盒香烟，“我没忍住去打听了你的消息，我没忍住在你来北京后去见了你，我本来只是想远远地看你一眼的，但见了一面又越发贪心。这样一比，显得过去三年有点可笑。”

为什么不早点去找你呢……

路遥把烟叼在嘴里准备点燃时，昭昭伸手过去摘掉他的烟。

“不要抽烟。”昭昭皱眉，“你不是戒了吗？”

“遇上你之后，有点事想不通，便抽一两根缓解一下。”

“把烟给我。不许再买了。”

路遥摊开手把烟盒上缴，如过去的时候一样，动作表情好像都是在说“一切都听老婆大人的。”

想到过去，昭昭抓着香烟的手不自觉地就收紧了。他们的过去始终是那么美好，哪怕有很多磨难也依然幸福，但当时的两人比现在勇敢很多很多，为了爱情可以不顾一切地抛弃所有，只奔对方而去。

昭昭一直在回想过去，可能就是因为太甜蜜所以难忘，总是时不时地就想起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从音乐，装修到喜好，性情，所有的过去她发现自己竟都清晰地全部记得。

她随口试他，“路遥，我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蓝色。”路遥脱口而出，“不过认识我之后，你更喜欢白色。”

因为他曾说过，那颜色与她盛是相配，他喜欢她穿白色，后来她竟也真的喜欢上了白色。

昭昭笑了，“我好像有答案了。”

路遥闻言偏头看她，气氛很安静，时间走得很慢，正当昭昭要开口时，有人敲了敲车窗。

昭昭转头去看，莫启南站在外面，正笑着看着她。

昭昭忙摇下车窗，尴尬地回头看了一眼路遥，想着要怎么解释。

路遥先与莫启南打招呼：“莫先生刚回来？”

“嗯。”

“看来云作的工作很累啊。辛苦莫先生了。”

“还好，谢路总关心了。”

说完莫启南看着昭昭，“吃饭了吗？”好似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怀疑一样。

昭昭先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补充说：“午饭吃了，晚饭没吃。”

莫启南自然接到：“那我们去吃晚饭吧。”

昭昭迟疑地回头看了一眼路遥，路遥一笑，还替昭昭打开车门。“去吧，记得早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