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相带着冉闵、闫三胖、陈友德，四人出发了。

四人轻装简从，身着便衣，打扮成普通商旅的模样，渡过长江，一路北上，去往洛阳赴任。

沿途要经过扬州、淮河、徐州、荥阳、嵩高，最后到达洛阳。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

为何不直接带上一支军队，或者用空间术直抵洛阳，岂不是更快？

无相的盘算是，沿途调研，看看各地的百姓生产生活，以及青壮年人数，顺便招募兵源。

途径扬州时，突然被一匹白马拦住了去路。

骑在马上的人，三十岁出头，穿一身行走江湖的游侠打扮，背负长剑。

浓眉大眼，双目有神，连鬓胡子，长得英武十分。

正在四人错愕之际，来人从马上跳了下来。

走到无相跟前，“扑通”一下给跪下了！

“扬州萧家，长子萧致远，见过北军统领无相大人！”

无相想起了扬州萧家。

萧家是扬州最大的家族。

在扬州本地权势滔天。军政两界颇有经营。

“原来是萧大公子。快请起！”

无相一把扶起了萧致远。

“萧大公子当街拦人，不知所为何事？”

萧致远咧嘴一笑，露出憨态，

“在下知道大人这次微服北上，不想惹人注目。不过，此是扬州地界，大人尽管放心。有萧家在，扬州地界的三教九流没人敢找大人的麻烦！”

无相笑笑，暗忖这萧致远未免有些托大了。

微服简从，不是为了避人耳目，减少麻烦，而是为了方便调查当地。省去了通报地方官府，迎接送往那一套繁文缛节，既省的耽误时间，又省的让地方官员破费。

“你还没回答问题呢，找我们统领有什么事？”冉闵替无相问道。

萧致远看了看冉闵，面带微笑，“这位一定是京城府尹的公子，冉闵大公子吧。哦，忘了，现在应该叫冉侯爷了……”

冉闵听着萧致远这口气，咋那么不入耳呢！

“好了。萧公子，有话直说吧。”无相打断，尽量克制着不耐烦的语气。

根据史书记载，萧家几十年后把现在的皇室赶下台，最后萧家成了皇室。萧家的后人当了皇帝。所以，无相对面前的萧致远多多少少有着几分客气。

“在下想率领萧家的五千子弟兵，加入您的北军！”

“您北上洛阳，沿途艰险，在下愿意一路护送！”

萧致远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又作了一揖。

这是好事儿啊。无相心中又惊又喜。

不过，萧家的发家史，他倒是知道的。

萧氏最后登上九五至尊，正好是从军伍中崛起。

自己即将有幸成为历史的推手。

本着不破坏历史的原则，无相打算答应萧致远的请求。

不过，无相仍表现出满不在乎的样子。

“哦，原来是萧大公子想加入我们……”

“不知，萧家对公子的做法是什么态度？”

萧致远似乎是被问到了痛处，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

“萧家？爷爷、父亲，他们抱残守缺，只求偏居一隅，安安稳稳地经营好扬州地界。而在下不一样！”

“在下有着鸿鹄之志，渴望报效朝廷，为朝廷开疆拓土……”

无相轻笑，故意用手拍了拍萧致远的肩膀，

“看来，你说了不算呀……”

萧致远被刺激了一下，抬起头望着无相，目光坚毅，

“大人放心，这次我带来的五千人，都是我背着家族，在外面偷偷训练的……死士！”

“他们只听命于我！”

说完，萧致远可能觉得话有些说的不对。

连忙纠正道，

“等大将军收留了我们，我们统统唯您的马首是瞻！”

闻言，冉闵、闫三胖、陈友德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冉闵扯了扯无相的衣角，没有说任何话。

但冉闵的意思，无相明白。

冉闵提醒自己小心从事，此人野心太大。而且喜欢隐秘从事，不是那么好驯服的。

无相笑笑道，

“没关系，你的人，只听命于你。这才能保证令出一处，言出必行！才有更好的忠诚度和战斗力！”

“你如果愿意为朝廷效力，就过来吧！北军欢迎你……”

冉闵、闫三胖、陈友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他们的理解里，这等于引狼入室。

萧致远明显显出兴奋，眼神中的野心咄咄逼人。

“是！遵大人的吩咐，在下这就去召集人马！请大人在城外的城隍庙等我，我们在那里汇合。”

“等等！”无相突然喊住了正要转身离开的萧致远。

无相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

令牌正面写着“北军敕令”四个字。

背面写着，“见此令者，如见北军统领。”

令牌是无相让兵部专门为北军特制的。

像这样的令牌，他打造了几十枚。

同时派人快马加鞭送去洛阳郡守府一支，以作为备案核对。

“你拿着这枚令牌，带着你的人，直接到洛阳报道。”

“带着令牌，洛阳的郡守会妥善接待的……”

萧致远面露疑色，“那大人你，不一起同行吗？”

“我们还有任务在身。你先赶往洛阳安顿，在那里等我们……”无相解释道。

“遵命！”

萧致远上马，策马转身离开。

望着萧致远远去的背影，冉闵摇头叹息道，

“无相，你给自己找了个**烦！”

无相笑笑道，“放心！他是一把好刀。刀能伤人，也能伤己。就看怎么驾驭……”

无相没敢透露，这其实也是历史注定的。他无权更改历史。

无相四人离开了扬州。

继续北上。

在途径淮南的一处村镇时，发现大片的农田荒芜。

只有少数的农田在耕种，而且还是些老人和女人在种地。

无相不免疑惑。

印象中，妖军通过这片区域时，没有发生战争，也没有屠杀。

男人们都跑哪里去了？

三十万北军之前被妖族设计全歼。

但是江淮一带，男人们可不止三十万。

况且之前的北军的构成，从江淮招募的士兵比例不到十之一。

那么有个问题，这里的男人去哪儿了？

无相、冉闵、闫三胖、陈友德走进田间地头，挨个儿地问过去。

尽是些古稀之年往上的老人们，饱经风霜，本是开始颐养天年的年纪，却不得不下地劳作，看着让人心疼。

女人们双目无神，有的背上还背着孩子，拿盘带捆着，防止孩子掉落。

问了一圈，无相他们得到了一致的回答，

男人们都跑去当土匪了。

本地人当土匪后，一般是流窜到外地，抢外地的大户。大户抢完了，就抢外地的百姓。

反之，外地的土匪也会流窜到本地，抢这里的百姓。

粮食、衣服、鸡鸭家禽、甚至女人，无所不抢……

“为什么不好好种地？”无相问道。

“不是不想种。连年人妖战乱，有人趁机作乱。人类有些邪恶之徒自己人抢自己人的。有的青壮年会被抓走当土匪，有的还会被豪强大户抓走当壮丁，成为地方豪强武装，替他们卖命。”

“妖族一来，所有青壮年全跑进了山。担心被抓到杀掉！担心被抓去造船！担心被罚去做军中的杂役，给妖族人卖命做苦力……”

“总之，不是被人类自己人欺负，就是被妖族欺负，种地不能活啊……”

“那你们为什么还种地？”无相又问道。

“不种地，也不能活啊。我们种的粮食刚够老人孩子饿不死……”

“即使这样，每到秋收季节，还会有外地的土匪过来抢……”

……

哀民生之多艰。

天下只要存在着分裂，百姓就要跟着遭殃。

天下只要有争斗，百姓就会吃不饱穿不暖。

无相、冉闵、闫三胖、陈友德四人被深深地震撼到了。

“一定要建立一个统一的天下。政治稳定。民力才能得到修养。生产生活才能正常进行。百姓才能安居乐业。……”无相不无感慨道。

“是啊。可是怎么才能做到呢？”冉闵接茬儿道。

“藩王们各怀心思，都在暗自积蓄自己的地方势力，以图在随时可能奔溃的王国里投机捞得好处……”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益州王司马武，关中王也就是秦王李玉，哪个是真心报效建康皇室的主？不都是为了扩大自己的地盘或者保护自己的利益，才出兵的么？”

听着冉闵、陈友德、闫三胖，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析，无相竟有些无语凝噎。

“还是先想想征兵的事吧。”

无相暂时放下那个不切实际的念头，把大家的思绪拉了回来。

“接下来，我们先不去徐州了！”

“啊？为什么？”

“先进大山里面！”

“你可要想清楚，就凭咱门四个人。没带一兵一卒，里面可都是些土匪窝……”

“想清楚了。只要把土匪全收服了。可凑齐三十万大军！”

无相的疯话，让其余三人惊呆了。

进山剿匪，变匪为兵。

是无相能想到的，最多快好省地建立北军的一步棋。

只不过，这步棋实在有些冒险。

……

无相四人打扮成进山采药的人，一行人进入了绵延数百公里，横亘在中原、荆州、徐州三地之间的大别山里。

进山主动搜寻土匪窝，这是冉闵、闫三胖、陈友德没有想到的。

他们没想到无相这么疯狂。

不过，无相身怀绝技，也不是凡人，才能让三位小伙伴稍稍觉得安心。

据附近的老百姓讲，大别山里大大小小的土匪窝子，有上百个。

各窝各寨的土匪，从几十人到几万人不等。

整座大山里，究竟藏着多少土匪，谁也不曾统计过。

不过，据年长的老人们，估摸着说道，怎么着也得有二三十万土匪。

这年头，当土匪比老老实实种地，更让人憧憬。

可见，战争对老白姓生产生活的破坏程度之深之大。

老人们还说，虽然大山里的土匪千千万，各自为战，但是却都听一个人的领导。因为有这个人，上百只土匪队伍，才能不发生冲突，保持相安无事。

至于，这个所有山寨土匪的共同的头子，到底是谁，长什么模样。

那位老人直摇头，只说没人见过他的真容。

据说，见过他的人都死了。

一位老人说这话时，眼角抽动，嘴唇颤抖，似乎十分害怕的样子。

无相没有再问下去。

因为从老人的口中得知，这个所谓的大头目在他们年轻的时候就存在了。

仅仅是停留在以讹传讹的传说中。

因为没人见过，所以做不得信。

即使真有，一晃过去五六十年了，大概也成了一个耄耋之年的老头子了吧。

还活没活着，都是个问题。

从一个陉口进去，无相、冉闵、闫三胖、陈友德四个人在大山里走了三天三夜，渴了喝山泉水，饿了就摘野果，却连个土匪影子都没见到。

“这山委实太大了。只能用两条腿慢慢爬，三天只了走不到五十里。连十分之一都没有探索到。”

“土匪们，会藏身在哪里呢？”

“会不会根本就不在深山里，而是在山外呢？”

一行人开始胡乱猜测，情绪面临着有些崩溃。

“你们看，半山腰那儿，是不是座寺庙？”

陈友德忽然往远处一指。

“好像是哎……过去看看。”

四人像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如果是座寺庙，那么寺庙可能会有和尚。

和尚应该会知道山里的情况吧。

再说了，四个人已经有三天没有正儿八经吃顿饭了。

闫三胖好像已经闻到了香喷喷的米饭味儿了。

沿着一旁蜿蜒曲折的小路，众人竟又走了半天的工夫。

真的是望山跑死马啊。

山里的东西，往往看着不远，但实际走起来，却一点儿都不含糊。

能把腿都走细一圈儿。能把脚底磨出血泡。

四人相互搀扶着，总算来到了庙门口。

“果然是一座庙哎！”

看到了钟楼和鼓楼分立庙门两侧的闫三胖庆幸道。

不过，庙门紧闭，四人不太确定里面有没有人。

从门前的小广场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来看，四个人重燃希望。

种种迹象表明，不像是没人的庙宇。

尤其是，闫三胖越过围墙的视线，瞥见了袅袅直上的炊烟。

“嘿嘿！伙房开始做饭了……”

闫三胖吞了吞口水。

众人听见“伙房”两个字，肚子不由得开始集体喧叫了一番。

铛铛铛！

闫三胖自告奋勇，一马当先，迈上几级台阶，

用门上的铁环拉手敲打着庙门。

“有人吗？”

“我们是过路的采药人……”

“路过贵地，讨碗水喝。”

闫三胖连续喊了三遍。

不见有人看门。

把耳朵凑近庙门静静听着里面的动静。

只听见一阵悉悉嗦嗦的很轻的声音。

就像是一群老鼠在开会，突然遭遇野猫一般，迅速散开。

闫三胖朝着无相、冉闵、陈友德眨了眨眼。

无相突然间警惕了起来，左手摸着右手上的镯子，准备随时召唤武器。

冉闵和陈友德，也把手摸向了背后的包裹。

包裹里是他们伪装成上山采药的斧头铲子之类的防身武器。

院子里，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

听起来似乎从容不迫，不紧不慢。

吱扭～

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露出来一个年轻的和尚。

肥头大耳，面色红润，嘴唇上油光锃亮的。

“施主，请问有何贵干？”

“你们这不是庙吗？”闫三胖疑声道。

“施主，这里当然是庙。”和尚言之凿凿。

“既然是庙，我怎么闻到了炖肉的味道？”

闫三胖盯着和尚沾满油腻的嘴唇，嗅着从院子深处飘出来的味道。

和尚笑笑，脸上挤出几条横肉来，

“施主真会说笑，寺庙里哪会有肉？寺庙住着的是和尚，和尚吃的是素斋……”

闫三胖咂吧咂吧嘴，朝着无相他们递了个眼色。

“那么，小法师，我们是进山采药的，走了好几天了，现在又渴又饿。”

“听说佛门渡人。就请法师让我们进去，喝点儿水，吃点儿东西。”

和尚愣住了一下，突然又反应了过来，陪笑道，

“好好好，诸位施主请进。”

“诸位施主好福气，正好我们要开饭了。一起吃。”

不等和尚客气，四人已经鱼贯而入。

映入眼帘的是永远笑客盈门的弥勒佛，弥勒佛的身后就是院子。

左边的偏殿供着地藏王菩萨，右边的偏殿是伽蓝殿。

正面是大雄宝殿。供奉着释迦摩尼佛。

“施主如果不急着上香的话，先请移步到后院。”

和尚右手一抬，邀请道。

“厨房一定在后院，我刚才看见炊烟了！”闫三胖兴奋道。

和尚笑笑，

“施主慧眼。”

“后院正是比丘们起居生活的地方。”

说着，四人已经跟着年轻和尚来到了后院。

后院除了一面在大殿的背后，其余三面都是房间。

正面正对的正房，有一间禅堂，门开敞着。

大约十几个和尚盘腿坐着，正在诵经。

在他们前面端坐的是一位身穿绣金袈裟的白面法师。

白面法师看到四人进了后院，隔着距离，微微抬起眼皮，斜睨了一眼。

紧接着，继续闭起眼睛来。

口中念念有词。

无相看着白面法师，心中升起一种古怪的感觉。

白面法师，看着眉清目秀，年纪不大，顶多二十五六岁。

就有如此造诣，能够坐在寺院主持的位置上。

而且，白面法师的印堂处，似乎有一道金光闪闪。

无相骇然。

然而，其余三位小伙伴或许并没有注意这一点。

在正殿的左侧，院墙上开了一个拱门。

原来旁边还有一个院子。

而闫三胖瞥见的炊烟，正是从旁边的院子升起来的。

“师父和师弟们正在禅堂做功课。”

“请施主们先到偏院等候用餐……”

年轻和尚再次鞠身邀请道。

闫三胖急不可耐地点点头，

“好好好，让师父师弟们做功课好了。”

“我们先去偏院，一边吃一边等他们。”

说这话时，年轻和尚微微皱眉。

冉闵、陈友德正要取笑闫三胖。

无相却忍不住盯着那个在禅堂居中端坐，面向和尚们的白面法师。

白面法师似乎有所察觉，倏地睁眼，目光投向无相。

四目相对时，无相分明感觉到，

从白面法师的眼睛里，射出两道精芒，

顿时，感到一阵心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