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相内心有些慌乱，急忙把头转了回来。

白面法师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诡笑。

年轻和尚把四人导引到就餐的食堂。

闻到从厨房里飘过来的饭香，闫三胖再也忍不住了。

“小师父，先给我们整点儿吃的，肚子快饿扁了！”

年轻的和尚眉头皱起，笑声道，

“施主可是饿急眼了。这就去给您安排上饭。”

年轻的和尚转身离开，去往大约几十米外的厨房。

无相眉宇间显出少有的担忧，被冉闵看在眼里。

冉闵小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无相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只是觉得有些心悸。兴许是饿了……”

冉闵抿了抿嘴，不再说话。

他感觉无相肯定有事儿。

饭菜端了上来。

葱烧豆腐，清炒香芹，油炸花生米，腌芦笋，一大筐冒着热气的白馒头。

“寺院条件简陋，诸位不要嫌弃，请慢用。”年轻和尚客气道。

闫三胖直接上手抓了一个馒头，咬了一大口，边嚼边说道，

“好吃好吃！你们和尚的伙食也不赖嘛！”

说着，举起筷子夹了一块豆腐，忙不迭地送进嘴里，

“嘶～”

又一口给吐了出来，“好烫！烫死我了！”

其余三人哈哈大笑，“胖子，着急吃不了热豆腐！”

“谁让你着急忙慌的？又没人跟你抢……”

年轻和尚见状，微微一笑，道，

“四位施主，请慢用。贫僧去忙了，有事去禅堂喊我。”

“好好好！你快去，你忙你的……”闫三胖打着哈哈道。

……

四人边吃馒头边吃菜，一边小声的闲聊。

见无相眉头不展，冉闵担心地问道，

“你有心事？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无相摇摇头，说话有些含混道，

“不清楚。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方才禅堂里那个白面和尚，我看着好奇怪。”

陈友德见无相几乎没动过筷子，连忙往无相的碗里夹着菜。

“那个白脸和尚，应该是庙里的主持吧。”

“不过，看着样子好年轻。”

陈友德漫不经心的说道。

“但道行不浅的样子。”无相嘟哝了一句。

“是吗？也只有你能看出来。”陈友德道。

正在这时，刚才在禅堂诵经的和尚们此刻纷纷进了食堂。

三五成群地排队打上饭，坐了下来。

此时，他们边吃边议论，偷偷瞄着无相四个人这边。

“他们为什么看我们？”闫三胖拿起了吃的第五个馒头，刚咬了一口就问道。

“深山野地，很少见到外人。看到咱们，当然很稀罕……”陈友德不以为意道。

和尚们突然齐刷刷站了起来。

向着门口的方向双手合十。

原来是白面法师走了进来。

白面法师笑笑，回以合十礼。

然后，直接向着无相四人这张桌子走过来。

见状，无相、冉闵、闫三胖、陈友德连忙站了起来，向着白面法师微微作揖。

白面法师满面春风，微微颔首，双手合十，笑声道，

“四位施主，欢迎光临寒寺。刚才正在禅坐。多有怠慢。请坐请坐……”

四人纷纷道，“不怠慢，不怠慢，是我们多有打扰才对。”

“法师也请坐。”

刚才接待无相四人的年轻和尚，也陪着白面法师，一起坐了下来。

六人全部落座。

白面法师在无相的身侧坐了下来。

虽然笑容可掬，但眼神中透着股凌厉，

“听我大徒弟讲，四位施主这次是进山采药？”

四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连忙点点头。

“是的。这是我们第一次进山采药。人生地不熟，走进了深山，差点儿没迷路。”无相道。

“哦，你们是医馆的学生？”白面法师问道。

闻言，四人有些底虚。幸亏之前为了装扮成采药人的身份，四个人对过口径。

为的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暴露身份。

“是的。我们从江南医馆过来。今次是第一次进大别山。”

“严格地说我们不算采药。应该叫采风调研。看看山里有哪些药材，以及分布和产量。一一做好记录……”

“嗯。”白面法师点点头，“学医好。无论和平时期，还是战争乱世，医者仁心仁术，救死扶伤，积累的可是大功德啊……”

“法师过奖了。”无相客气道，“法师才是高僧大德，关键是还如此年轻。”

“看您的气质长相，不过才二十出头的样子。”

无相故意恭维，是想求证白面法师的真实年龄。

因为他听说过，一些修行极高的世外高人，看上去却是十分年轻，说能够返老还童也不为过。

白面法师哈哈一笑，“贫僧哪还年轻啊。贫僧的年龄说出来能吓你们一跳！”

闻言，四人更加好奇了。

“法师一定是在开玩笑，看上去您分明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冉闵故意道。

白面法师转过头朝着年轻和尚看了一眼。

年轻和尚识相地双手合十，“师父，如无其他吩咐，弟子先行告退了。”

年轻和尚竟然被打发走了。

“法师您不吃饭吗？怎么不见有人给您端饭？”闫三胖问道。

白面法师微微一笑，“贫僧就是因为少食，平日里以和风雨露为食，偶尔才吃吃人间烟火。这才活了一千多岁。”

“一千多岁？”众人纷纷吃惊地长大了嘴巴。

“那您不就是神仙吗？”冉闵道。

“嗯，差不多。不过，佛门没有仙这个说法。应该叫阿罗汉或者菩萨才对。”白面法师不以为然道。

四人却更加肃然起敬了。

“那您究竟是阿罗汉还是菩萨？”冉闵问道。

“贫僧自认为境界刚能达到罗汉境界。但是西天的诸佛认为贫僧是菩萨境。”

白面法师微微皱眉，“只因贫僧虽然解脱了生死。但却还留恋世间善恶和真情……所以，自认为算不上菩萨。叫罗汉似乎更妥帖一些。”

“那您的法号是？”无相问道。

“他们叫贫僧……地藏菩萨。”

闻言，无相、冉闵、闫三胖、陈友德同时呆住了！

眼前这位面相年轻、白净，眼神凌厉，印堂冒金光的法师，

竟然是那个发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地藏菩萨。

怪不得，无相刚进来时，与他对视时，一阵心慑不已。

无相定了定神，反复确认，此刻此刻，他正在和菩萨坐在同一张餐桌上。

嘴上还沾着油腻，嘴角还挂着饭渣子。

闫三胖还舍不得地啃着吃剩下的大馒头。

而，久仰大名，令人憧憬膜拜的地藏菩萨，正在气势和蔼地坐在你身侧，平静地与你聊着天。

无相如果带了手机，真想立刻留下这精彩的一幕，然后发个朋友圈。

“所以，您一眼就看出了我们的身份才对。”无相道。

地藏菩萨点点头，“你们是江南朝廷派来，北去洛阳组建大军的。”

“进山是想收复土匪流寇，补充兵源。”

“包括你们四个人的名字。贫僧都知道。”

四人有些汗颜了。

“那么，菩萨一定知道土匪窝在哪儿？”无相满怀期待地问道。

“实不相瞒，贫僧知道。”地藏菩萨收敛起了笑容，面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那么，就烦请菩萨告知我们土匪的窝点，定当感激不尽。”无相双手合十作揖道。

地藏菩萨闭上双目，额头中央金光闪闪。

看上去法力充沛，道行深厚。

四人以为菩萨这是要开天眼，看看土匪现今的窝点分布。

谁料，片刻过后，地藏菩萨突然睁开眼睛，目光如鹰般锐利，

怔怔盯着无相，然后冷冷道，

“我若帮你，就违背了佛祖的意旨。我若不帮你，又陷于不义。”

地藏菩萨叹声道，

“除暴安良本是件好事，招安土匪流寇，为朝廷所用，抵御妖族侵略，也能造福一方百姓。可惜……”

四人感到一阵纳闷。

看到地藏菩萨欲言又止，不时地看向无相。

目光深邃，又锐利如电，不由得心生害怕。

“菩萨尽管说，有什么条件，您尽管提。”无相道。

地藏菩萨扭头看向无相，斩钉截铁道，

“条件当然有！”

“那是什么？”

“你得跟我走！”

地藏菩萨手上突然多了一把九环锡杖。

猛然往地板上一杵，锡杖上的九个金色圆环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响。

然而这声响十分魔性，竟然久久回馈，不绝于耳，仿佛无穷无尽的音波套环，袭向四人的耳畔和脑海。

连空气中都能看到不断往外扩散的一圈一圈的涟漪。

无相感觉脑瓜子嗡嗡响，渐渐地，那声音越来越大，仿若在脑袋里放了九口大鼓，不停地敲击，脑瓤子都快被震碎了！

伴随着越来越剧烈的头痛，四人不约而同地叫出声来！

“别敲了！我好痛！”闫三胖痛苦地抱头倒地，因为疼痛在地上滚来滚去。

冉闵和陈友德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俩头疼的龇牙咧嘴，表情痛苦，还不忘愕然地瞪着地藏菩萨。

不明白到底哪里得罪了地藏菩萨。

无相不由得想要发动内力奋起反抗。

然而，实在是因为自己的内力少的可怜。

师父夜无寐从来没有教过自己内力的修炼。

因为痛的厉害，眼看闫三胖、陈友德、冉闵快要失去意识，晕厥过去。

无相此刻因为用仅有的内力抵御音波的侵袭，满头大汗，十分不解地看向地藏菩萨，

“菩萨，我们可曾得罪过您？”

地藏菩萨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微笑，

“不曾得罪于我。”

“那是为何？”无相表情痛苦，声音变得愈加吃力起来。

“因为你！”地藏菩萨的眼神中射出精芒。

“我？”无相愈发迷惑了。

此刻，冉闵、闫三胖、陈友德已经躺在地上，口吐白沫，不省人事了。

无相的心情更加沉重，不光头痛，心口也开始隐隐作痛，

“既然是冲着我来，为何要连累他们？”

地藏菩萨冷笑一声，

“他们助纣为虐，当处以惩戒……”

无相痛的想用头撞墙，“助纣为虐？我是纣？我做的事是为虐？”

无相百思不得其解。

地藏菩萨是不是精神错乱了？

“菩萨，我到底犯了什么错？我去剿匪，我去招安，我打算把为祸一方的山匪流寇转化成为朝廷效力，保家卫国，守卫疆土的正规军，这难道有什么错吗？”无相忍着脑袋里的剧痛，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争辩道。

地藏菩萨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还在本座面前装模作样？”

无相身体渐渐滑向了一边，快要摔倒在地上。

“菩萨，请明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地藏菩萨收起了锡杖。

“好吧，给你个知情的机会。以免死的不明不白。”

锡杖一收，无相的头痛立刻缓解了很多。

不过，倒在地上的冉闵、闫三胖、陈友德已然晕死过去了。

无相获得了难得的喘息机会。

“您要告诉我什么？我究竟犯了什么错？竟然惊动了佛祖亲自惩罚？”

无相抓住这次难得的机会，心里已经暗自驱动空间术，准备随时开溜。

到时候，把冉闵、闫三胖、陈友德拽上一起跑。

他一个人可拽不动三个躺在地上已经昏厥过去的人。

唯一的办法，是把四个人所处的空间也移走才行。

无相一边等着地藏菩萨的回复，一边慢慢往三个小伙伴身旁靠近。

地藏菩萨不以为意，以为无相只是想凑过去关心一下伙伴们的状况。

地藏菩萨一本正经道，

“你犯的最大的一个错误就是当年大闹天宫！在天庭打砸抢，偷吃蟠桃园，破坏王母宴，偷吃仙丹，踢翻八卦炉……”

what？

这个菩萨莫不是疯了？

大闹天宫？

那不是孙悟空干的事儿么？

无相感到一阵头痛欲裂。

脑海中又闪现出那些画面。

那好像是……

孙悟空被压在五指山下之前的画面，支离破碎。

为什么每每出现在自己脑海中？

“等等！”

无相做了个伸手叫停的手势，道，

“菩萨你等会儿！这些事情，据我所知，都是孙悟空干的！关我什么事？”

地藏菩萨言之凿凿道，

“孙悟空和你，你们俩有什么区别？不都是一回事吗？”

无相一头雾水，嘴巴张得老大，

“什么意思？菩萨您说的，我越来越不懂了……”

地藏菩萨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奇怪？你果真是什么都忘了？”

“我忘了什么了？”无相有些崩溃。

“究竟是谁在你的灵体上动了手脚？”

地藏菩萨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不应该呀！你早就不在生死簿上了。根本不会轮回转世……这是怎么回事？”

无相干脆不发一言，眼神怔怔看着地藏菩萨，

等他自言自语完了，自然会说出真相。

地藏菩萨长叹一声，娓娓道来，

“当年孙悟空大闹天宫，玉帝请来佛祖救驾。在他将孙悟空压在五行山，山石快要吻合的前一刹那，孙悟空震碎自己的元神，拆散三魂七魄，将其中的三魂之一的地魂，和七魄之二的天冲和灵慧，用尽全部的内力打了出去。在乱石纷落下的当时，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一点。就连佛祖都没有察觉。”

“过了两百年，当佛祖再度探查孙悟空的内力时，发现他体内少了一魂两魄。只剩下两魂和五魄还保留在妖猴的本体之内。这才知道当年没把这只猴子完全镇住。”

“让孙悟空逃出了一线生机。”

“佛祖封锁了孙悟空魂魄遁走的消息，命我等秘密在三界搜寻孙悟空的魂魄的下落。”

“直到，被困在太牢山的刑天被人救出，佛祖才注意到了你的身上。”

“那时你不过才三岁。”

“佛祖慈悲为怀，命我等，待你成年之后再缉捕归案。”

“之后，你的一切行踪都在西天的监视之下。”

“这次，本座就是专门在大别山里设立寺庙道场，等你自投罗网的。”

地藏菩萨的一席话，闪电般唤起了无相的记忆碎片。

他想起来了。

那个破碎的画面场景，就差一块拼图。

原来差的这一块拼图竟然是自己！

所以，自己真的是孙悟空？

或者说是孙悟空的一部分。

迄今为止，五指山下压着的那一位，孙猴子，加上自己，才算是完整的孙悟空么？

怪不得！

后来被唐僧搭救的孙悟空，从五指山下释放出来后，变得没有以前强大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无相内心兴奋不已。

“原来我不是神经病！我真的是孙悟空！我的是从孙悟空体内分离出来的！他的地魄、天冲、灵慧此刻就在我体内。”

无相反而高兴了起来，忙不迭地给地藏菩萨作揖，

“谢谢！谢谢！谢谢菩萨告诉我这些……”

地藏菩萨一脸懵逼，“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高兴，一个劲儿地谢我？”

“你现在就伏法吧，省的我动手了！”

无相抬起一只手，咧嘴一笑，

“不急不急！容我跟我的兄弟们告个别……”

无相俯身到冉闵、闫三胖、陈友德三人中间，然后也紧挨着躺了下来。

地藏菩萨脸色露出疑惑，似乎发现不对。

急忙又换出了锡杖。

锡杖再次响起。

锡杖金色九环发出的梵音音波朝着无相席卷过来！

然而，已经晚了！

地藏菩萨面部一僵，满是惊愕。

“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