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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母女情笃慰梦魇 父子机深忙夺权

当天夜里,某间客栈一个房间内。

晓筱躬身进入,见众妖环侍的胡床上坐着一人,其举止舒徐高贵,虽然未见声色,却自有一股威赫气势,便知是西野昙溪。她蹀躞上前,向西野昙溪行女官礼:双臂前伸,右手包在左手外,上身微倾,鞠躬片刻,然后回身肃立。在行礼的间隙,她曾想偷眼瞧瞧西野昙溪的长相,但是屋内烛火昏暗,始终看不真切,她又不敢一直盯着看,遂作罢。礼毕后,她向西野昙溪禀明曛蒲策反陈三复的计划。

西野昙溪点头道“此次汝姐妹能应事权变,甚善!”

晓筱恭逊道“此是妾姐妹之本份。”

西野昙溪默然移时,又问道:“最近南宫莲界那边有什么异动吗?”

晓筱答道:“妾日夜监视,未见有异常之处。”

西野昙溪又问道:“窃取火檀弓的事进展的如何?”

晓筱答道:“已诸事俱备,只等靖北王破除其结界后便可到手。”

西野昙溪道:“如此甚好!万不可出任何纰漏,今番天心之得手与否或在此一举。”

晓筱恭谨道:“妾谨记在心,不敢等闲视之!”

西野昙溪见诸事已照料停妥,便挥手示意其退下。晓筱遂躬身倒退三步,然后再转身退去。

晓筱去后,峳峳叉手问道:“主公,属下有一事不明。”

西野昙溪道:“但说无妨。”

峳峳便道:“主公为什么不直接控制李无昊,借其夏国之势呢?”

西野昙溪道:“这李元昊奸狡异常。如果现在将其置于麾下,恐怕反为其所用,卷入他的野心之中。所以只好暗中引导,——就好比渠中之水,任其恣肆奔流,却终究为渠所限而不自知,岂不妙哉!”

众妖俱叹服道:“主公英明。”

西野昙溪道:“人类这种愚蠢而狂妄的东西,孤本不想与其有丝毫干涉,奈何我等现在羽翼未丰,且物尽其用罢了。”

众妖应道:“喏!”

此时晓筱已走出西野等所在的客栈,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长抒一口气,卸下架势,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惬喜道:“总算诸事停当了,今天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然而这等朴素的愿望于另外一人而言却成了不可及的奢望。

曹三娘的闺房内。纱帐之中,曹三娘反侧不宁,额头上冷汗淋淋,嘴里边呓语不绝,尽是些“救命”、“滚开”之类的词语。她的双手于虚空中抓挠着,似在与人撑拒。如是良久,她双目一睁,豁然坐起,一声大喊:“娘,救我!”紧接着,曹府之内,灯火次第亮起……

翌日上午。

雕窗之外细枝横斜,一只小鸟栖在上面,娇、啼几声,俶尔离枝而去,震得枝上二三片黄叶翻转飏下。

这时于房门口传来一阵对话,只听曹夫人的声音问道:“御医怎以说?”

秋红回答道:“御医一大早就请了来,诊了半天,只开了一剂益气安神的药,叫好生休养,此外倒也没有其他的话。”

曹夫人问道:“姑娘是什么时候出现这种症状的?”

秋红回答道:“听姑娘说就是最近几日,只是昨天晚上倍觉厉害。”

曹夫人又道:“那么安排人去抓药了吗?”

秋红答道:“春碧等已经去抓药了。”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踱到曹三娘的床前来。曹夫人展眼一瞧,猛地唬了一跳,惊道:“你这副尊容是闹哪样!”

床上的三娘此时蓬首驼背、拥被坐着。她神志忽忽,一脸疲惫不堪。及见到母亲,她揉揉眼睛,恹然道:“我都整宿没睡了,这副样子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曹夫人弯下腰,两手掬起她脸庞来,仔细打量着,问道:“怎么回事,憔悴成这样子!听说你最近老是做恶梦?”

三娘闻言,泪莹欲涕,一下子伏倒在母亲怀里,心有余悸道:“娘,太可怕了!我这几天来,每到晚上,只要一闭眼,总能梦到自已孤身一人漂浮在一片黑幽幽、茫茫无际的大海上,然后有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海底蹿上来就要吃我!”

曹夫人忙不迭地抚背呜拍着她,寻思片刻道:“还有做什么奇怪的梦吗?”

三娘道:“不说了吗?被水淹然后被怪物追。”

曹夫人摇头道:“除了这种。”

三娘疑惑道:“除了这种?那是哪种?”

曹夫人沉吟道:“待我斟酌下用词。”

“哈?”三娘仰首呆呆看着母亲,静待其“斟酌”。

半晌后,母亲屏去众人,郑重其事道:“你有没有做那些思春的梦?”

三娘本来是前倾着身子、屏息以待,及至听到母亲这句话,即刻羞晕上颊,支吾其词道:“娘,你真的有斟酌过吗?哪有人这么问!”

曹夫人道:“抱歉,我没有找到可以替换的词,所以……呵呵。——我在想你的身体可能没有毛病,只是到了一个比较多愁善感的年龄而已。——跟我说说,梦里有没有出现过什么美男子之类的?”

三娘干脆道:“没有。”

曹夫人继续道:“那么,你最近也见过不少‘世面’了,有没有遇到过自已比较感兴趣的异性呢?”

三娘利落道:“没有。”

曹夫人道:“不单单指喜欢的感觉,讨厌的感觉也行。”

“讨厌?”三娘侧着脑袋回思起来。移时,春山稍蹙,杏眼微眯,切齿道:“有一个!”

曹夫人饶有兴趣道:“哦,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三娘用鄙夷的口吻道:“一个心术不正、寡廉鲜耻的人!”

曹夫人微笑道:“皮相如何呢?”

三娘不屑道:“皮相?首先,身高就差强人意。其次,一个男人脸色居然比雪还白!——一点气概都没有。”

曹夫人拿手指在她鼻子一刮,道:“留点口德哦!不过,从你言语之间所透露的信息来看,你们似乎有什么过节?”

三娘漫不经心道:“我哪犯得着跟那种人产生过节!不过有时候急于公理,不得不出面主持公道罢了。”

“是不是上次你在猿马寺遇到的那个少年郎?”

“是啊。”

“有可能是误会哦。”

“怎么可能?!就算那一次是误会,在那之后他做的那些恶事也是够令人发指的。”

“令人发指?!到底是什么样的恶徒?”

“什么装神弄鬼、欺凌弱小的事他都做过,一时半会儿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总之,是个没有常识、没有同情心、没有底线的一个人。”

“那你还真是不太走运,居然会认识这样的人!”

曹夫人还要再问,却见三娘开始打起哈欠来。她眉眼饧涩道:“娘,我困了,想睡会儿。你能不能在旁边陪着我?”

曹夫人道:“你这什么毛病,大白天的睡懒觉。”

三娘噘着嘴,撒娇撒痴道:“人家好几宿没睡安稳觉了,现在补个觉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真是!——你不许走,待会我再被恶梦魇着了,你要记得叫醒我哦!”

曹夫人拗不过她,只得脱了鞋子坐在床沿,替她掖好被角,抚拍着她入睡。秋红等丫鬟进来,见此情状,不由嗤嗤笑将起来。三娘于曹夫人怀中闭着眼睛随手一指,道:“掌嘴。”秋红等遂掩嘴窃笑着退出去了。

屋里,曹夫人摩着三娘润白如羊脂的脸蛋,嘴里柔柔哼着回鹘歌谣,一脸安祥望着她。片刻后,就听见三娘鼻气咻咻,酣然睡去了。

——“笨蛋女儿!”

……

“不得了了!”一个家丁大声嚷叫着径直闯入李去贫的房间里。他汗淋气喘,一脸欣喜之色。

此时李去贫正与霞娘在对奕,他抬头看了一眼家丁,波澜不惊问道:“何事喧哗?”

家丁叉手回答:“禀郎君,阿郎醒了。”

李去贫的手突然一顿,凝滞于空中。俄顷,他落子于盘,淡然道:“脚。”

家丁这才意识到自已兴奋过头,竟然穿着鞋直接就踏在地板上了,遂忙不迭地弓身退出。

“去吧。”霞娘看着他,轻声道。

“嗯。”李去贫抽身起立,敛衣带着家丁出门而去。

走到半路,李去贫突然想到了什么,吩咐道:“去把贾真人和陆上仙请过来。”

身后随行的一位家人领命便去了。

李去贫的意思是自已的父亲自一年多前的事故已经昏迷了这许久,多少次寻医问卜皆无效用,今次突然醒过来,可能有些蹊跷的事因。

他问方才前来报信的家丁道:“你来时,父亲在做什么?”

家丁回道:“正在和几个管事的说话呢。”

李去贫闻言,脚下步伐立时放缓,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一行人穿花度柳,曲曲折折,走了约摸有一盏茶的工夫方来到后花园。这后花园内小屋回廊,花木蓊郁,韵致十分幽雅。

家丁前趋将李去贫导入二楼的一房间内。一进屋,就见冲门的方向摆着一架胡床,上面一人倚身靠在凭几上。诸位管事仆人如众星拱月之势环绕其侧,毕恭毕敬地汇报情况,他且闭目静听着。其人生得长面弯鼻,剑眉凤眼。虽然不曾见其言语,然自骨子里透出一股凛然的气势。——他便是李去贫的父亲了,名微,字尽业。他本来就有下肢痿痹不仁之症,后来又于一年前莫名昏迷。这次醒来,也仅仅是解除了昏迷之症而已,行动上仍是不能自主。

李去贫上前几步,伏拜于地行稽首【1】大礼。礼毕道:“听闻大人清恙得痊,儿子特来晋省。”

李尽业双目微启,见是李去贫,遂抬手止住管事仆人的话头,笑道:“难为你一片孝心,起来吧。”

李去贫遂起身,坐在仆人们铺好的丝垫上。

李尽业望着眼前表表卓立的儿子,心中一阵恍然:虽然是自已的血胤,但是两人之间却有着难以弥合的疏离感。至于这种疏离感是如何产生的,其实他心知肚明:李去贫从小跟随着母亲在乡下生活,直到其十五岁时母亲溘然谢世,方才被接到李尽业身边。而彼时的李尽业商务倥偬,对他也是放任自流,绝少过问。所以两人之间终致形同陌路,唯一的联系也似乎只有那么点血缘了。

正在这时,一个小厮奉茶予李尽业,禀道:“这是霞娘特意泡的参茶,说是给阿郎补补气。”

李尽业接过来,疑惑道:“谁是霞娘?”

那人不知如何回答,嗫嚅半晌不敢吱声。这时旁边一位管家代答道:“就是霞儿。”

李尽业听罢,往李去贫这儿一觑,道:“你把她收了。”

李去贫不动声色,只微微点了点头。

李尽业放声大笑道:“食色性也。你要纳多少妾都无所谓,只不可溺于美色误了正事便罢。那种人只可作妾,万不可僭越。否则既折了她的福分,也损了你的前程。”

他见李去贫一副索然寡味的表情,遂缩住口,转而对身边的管家道:“去把这年来的帐本给我看看。”

李去贫道:“大人大病初痊,似不宜再以案牍操劳。请大人再调息几天,待身体强健了,作儿子的再与大人设宴庆祝。”说罢,掣身起来,奉身退出。

李尽业目送李去贫走后,摩着茶杯,微微哂道:“区区参茶,何必特地送过来。看来,此女不可小视。”

李去贫出了父亲的房间后,一路疾行,边走边问:“贾真人和陆上仙到了吗?”

随侍者回道:“早就到了,现在前厅候着呢。”

一行人便直往前厅去。李去贫见了贾真人和陆劝夕,也不及寒暄,劈口就道:“仓促请两位到寒舍来,实是发生了一件诡异的事,想请两位帮忙勘断勘断。”

贾真人问道:“什么诡异的事。”

李去贫遂把李尽业昏而复苏的事说一了遍,道:“而今东京城内妖邪横行,莫非是被妖怪附体了?”

贾真人摇手道:“贵府各个院落贫道都已经进行了驱邪的仪式,若说有妖邪入侵,是断不可能的。”

李去贫又请道:“就怕万一,还望真人和上仙再踏勘踏勘。”

贾真人道:“踏勘倒不必,只须望气便可知其有无。若真有妖怪,难逃贫道这双法眼,哈哈。——为什么你今天这么安静?”

陆劝夕怏怏道:“我在想那个胡商的事。——隐隐觉得其背后有什么阴谋!我这趟下凡可真是衰透了!唉——”

李去贫现在全副心思都在于应对父亲突然苏醒的事上,对于陆劝夕说的漠不关心,再三催促贾真人去望气。

贾真人走到院子里,手搭凉篷,望了半天,进屋回道:“贫道已经看过了,贵府瑞气盘旋,祥风弥漫,绝无半点妖邪的踪兆。”

李去贫握手沉吟道:“岂有此理。”

陆劝夕端详着李去贫道:“怎么感觉你不太开心的样子,要不我们放只妖怪进来……”

贾真人急忙掩住他的嘴,一拱手同李去贫别过。然后拉着陆劝夕的手就往外走。

陆劝夕抱怨道:“为什么不让我说完?”

贾真人道:“这是豪门内斗,我们世外之人就不要趟这浑水了。”

陆劝夕道:“什么时候又出现这种狗血的桥段了?”

“鬼知道!”

两人摇着头一径去了。

贾真人和陆劝夕走后,李去贫仍旧在客厅里独自踱来踱去。他思忖道:“现在商会里的那些个有威望的老掌柜们几乎都是父亲的故友旧识。如果他提出复职,则后果不堪设想。不过,幸亏我早料到这一着。看来而今只能先下手为强了。”片刻后,他吩咐侍从道:“你赶紧去把王璃心副会长和谷计婉行长请过来,千万注意不要惊动我父亲。”

侍从质疑道:“他们会愿意帮忙吗?”

李去贫胸有成竹道:“父亲一惯猜忌女人,所以谷计婉的立场不必存疑。至于这王璃心——哼——你照我的话去做就是了,差错不了的。另外,你分派人手去把各行长家的郎君约出来,找个偏僻的酒楼替我预订几桌酒宴。——务要周密。”

侍从领命自去办理。

霞娘从门外进来,见诸人行事匆匆的样子,便问道:“何事如此汲汲?”

李去贫道:“世人总言‘成家立业’。殊不知,只有立了业,站定了脚跟,方才能成‘自主之家’。我现在所行便是这般。你我之未来成与不成便在此一举了。”

霞娘忧心忡忡道:“真的要如此不可吗?”

李去贫道:“我不会再重蹈母亲的覆辙。”说罢,便进入内室更衣去了,霞娘亦连步随进去。

注释:

【1】“稽首”仪式:屈膝跪地,左手按右手,支撑在地上。然后叩首到地,手在膝前,头在手后,停留一会,起身,礼毕。为古时最重的礼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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