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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为私欲杀公僚 假轻薄真劝戒

席间野利屡屡用眼色向陈三复示意,但陈三复却视若无睹,一味与其他的大使或宋国官员酬酢周旋。眼见宴会将近尽,野利忍无可忍,借敬酒之机倾身附在陈三复的耳际,小声道:“下官有要事禀报。”陈三复至此无可奈何,只得起身走出殿外。

他前脚刚进休息室,野利便接踵而至。野利见四下无人,劈口便质问道:“陈公为何不依计行事放出蛊毒?”

陈三复搪塞道:“时机未到。稠人广众,不便动手。”

野利咄咄逼人道:“就是因为稠人广众,方才要尽快下手。现在宋国皇室、宗亲大臣汇集一堂,我们放出蛊毒正好将其一网打尽。事后宋国必然举国大乱,我大夏雄兵乘机掠下,一举便可定鼎中原。不然,今番入宋所为何事?!”

陈三复闻言默然,微微一哂,话锋一转道:“恐怕你我活不到那一天吧。到时候封妻荫子,光宗耀祖可轮不到你我,难道真要为他人作嫁吗?”

野利先是一愣,既而冷笑道:“我道为何?原来陈公是舍不得今后的荣华富贵!——公若不为,且将蛊毒交出来,下官自为之。”说罢,他就朝陈三复摊开手索要蛊毒。

陈三复笼络不成,反遭勒迫,怒其无状,怫然道:“我自有分寸,不得再言。”

野利蔑笑道:“你想摆上司的威风吗?”

陈三复厉色道:“难道你敢犯上吗?”

野利反唇相稽道:“犯上?于我而言,上者唯有大王!我实话告诉你——你以为凭什么大王让你这个宋国的落魄书生做大使?——这次你要么死在宋国,要么死在大夏!若死在宋国,还能念你一点忠心,青史留名。若死在大夏,则是以叛逆之罪,五马分尸!——好自为之!”

陈三复自此方才明白:自已一开始就只是夏国人的一个弃子,不过作杀手用而已。他心中屈辱不堪,惭愤交集,神色狞恶道:“这么说我原来只是一颗弃子而已?”

野利冷眼斜睨着他道:“能为王上所驱使,即使是弃子也是你这般人的造化。”

“连你这样的夷狄之属都敢轻视于我!”陈三复怒火中烧,刻不能忍,转身猛地一把扼住野利的脖子。野利自然奋力顽抗,岂料陈三复蛮力惊人,宛如铜掌铁臂,他竟一毫也挣脱不得。野利渐渐地面红筋涨,形势危殆。在抵拒之间,他望了陈三复一眼,顿时双目圆瞪,一脸惊怖。只见陈三复的瞳仁缩小如豆,化为白色。而眼白部分则如墨濡染,转瞬间变得黑沉沉一块,而陈三复本人却对此毫无知觉。

“你……”野利喉咙之间只挣得一个字出来,便被陈三复一下扭断了脖子。

陈三复自其袖中搜出一张黄符,冷笑道:“原来是‘隐身符’,怪不得他这么悠然自得。”他推开窗户,见窗下即是澹澹的一片池水。他心中揣定反正不久这皇城必化为废墟,便悄悄地将野利的尸身直接溜入池中,眼见其沉入水底,方才合上窗户。此时,他的形像已恢复如常,略作调息后,他便整理衣服,神色泰然地归座。

席间一宋朝老官问道:“陈大使,这野利副使怎么还没回来?”

陈三复敷衍道:“哦,他说他不胜酒力,已经先行回去了。”

那位宋朝老官本来也是随口一问,听了他的说词,也就轻轻丢开,又问道:“听说陈大使本是我大宋人,不知本籍何处?”

陈三复道:“某本籍是福建路【1】。”

宋朝老官闻罢,摇头感叹道:“‘楚虽有材,为晋所用’,可惜呀!”

陈三复皮笑肉不笑道:“阁下过奖了。”

宋朝老官又道:“愿我宋夏两国眭邻友好,万世太平。”

陈三复亦敷衍一句,掇起酒杯,一口闷尽,然后望着殿上的宋国皇帝,眼里精光奕奕——“明天必教你天翻地覆!”

这里再说回朱雀街的游行庆典。

西街的众位行长、掌柜已在“雀翎楼”坐定,正准备观赏下方街道上的游街杂耍。突然,就听到楼道口李府的管家高声唱名道:“老会长到了。”众人纷纷起立,趋前迎迓。

李尽业坐在肩舆上,由四位健壮的仆人抬着上了露台。众人立时围拢上来,对着老会长嘘寒问暖,好不亲洽。

这时,李去贫带着霞娘迎住李尽业的肩舆,卑词庄礼道:“儿子恭迎父亲。”紧接着,霞娘亦恭顺服帖道:“霞儿拜见阿郎。”

李尽业睇着霞娘,鼻子里笑了一声,用玩笑口吻道:“霞儿,一年多不见,出落得越发超逸了。”

霞娘逊谢道:“不敢。”

李去贫自已一旋身,握住了抬杆,然后一挥手摈去前头抬肩舆的一个仆人,同时对霞娘使了个眼色。霞娘会意,转至李去贫身侧,象征性地把手搭在肩舆上。

然而李尽业早就洞悉了李去贫的打算,他知道李去贫是想借这些颇有意味的动作来坐实霞娘准儿媳的身份。于是他假意斥喝那个让位于李去贫的仆人道:“混蛋东西,为何你倒一边休息去了?”

李去贫代答道:“大人错怪他了,是做儿子的想略尽一点孝心罢了。”

李尽业又道:“霞儿,你这又是为何?”

李去贫又代答道:“两人扶着稳当些。”

李尽业张嘴待要说什么,犹豫着又咽了回去。

就这样,李去贫他们抬着李尽业径到露台边上一个四面垂蔽着竹帘的胡床上。

李尽业愕然道:“这是……?”

李去贫解释道:“天已入秋,夜凉露重。大人身体初痊,还是小心为上。所以,儿子才特地让人搭了这个暖阁,以供大人消遣。”

李尽业明知他是不想让出首席之位而做的手脚,但是又不便说破,只得自嘲一笑,道:“你的孝心我知道了,不过这倒让我‘遗世独立’了。哈哈……”

众人不明就理,以为老会长在说笑,于是或真或假地附和着笑了起来。

李尽业四周一扫视,见露台四周的拦柱顶端都系着黄色的符纸,便问道:“那些黄符又是做什么?”

李去贫道:“那是厌胜之术,用以驱邪震祟。”

李尽业疑讶道:“有点夸张了。”

李去贫微微一笑道:“大人有所不知,今天楼下街道游行的杂耍队伍全是由贾真人和陆上仙所驱使的鬼怪组成。加此防护,实是必须。”

李尽业往下一望,骇叹道:“原来如此!贾真人我认识,这陆上仙是何方高人?”

李去贫满席张望,问道:“陆上仙呢?”

贾真人上前道:“我那师侄现在楼下督阵呢。”

贾真人说这话时,只听楼下传来一阵娇脆的笑声。声音的发源地在街道路侧一个脚落里,那里围了一簇少女,陆劝夕置身其中插科打诨,撩逗得少女们笑得花枝乱颤……

李尽业听了贾真人对楼下游历而过的队伍的介绍,感叹道:“没想到时代变化得这么快!”

暖阁旁边坐着的一老头,闻声转向李尽业道:“老会长所言甚是,老朽今天也算长了见识了。”

李尽业举杯敬向老头道:“老兄睽违这许久,生意一向可好。”

老头道:“托老会长和会长的福,颇可过得去。不过精力渐感不济,不如老会长那么好福气!——会长如此精明强干,老会长总算可以颐养天年了,不似老朽一把年纪了还要内外操持。好在那我那小子终于开窍了,这几天突然说要接我的班。这不,今天特意带他过来见见世面。”说着,老头撺掇着身边一个青年道:“还不快见过老会长。”那青年于是起身向李尽业施礼。

李尽业虚应几句场面话,展眼一瞧,发现在座之中多了许多年青人的面孔,低头一寻思,微笑着心中忖道:“原来如此!那小子已经开始布局了。”他一口将杯中酒饮尽,复斟一杯,敬向那老头,词气豪迈道:“所谓‘老当益壮’!老兄千万不可丧气,教年青人看了笑话。”

老头唯唯道:“老会长真是豪气不减当年呐。”

……

而此时的东街——

南宫莲界抄手于胸前,斜身倚靠在门框上,望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慨叹道:“人类还真的很喜欢凑热闹哈。”

韦李释途道:“是啊。”

突然,两人觉到耳际梵音扰扰。南宫莲界扭头一看,脸色立马转黑——“你丫在这做什么?”

空色面露骄矜之色道,“怎么样,厉害吧。”

南宫莲界冷淡道:“大师薅恼别人的本事一向是出类拔萃的,何必多此一举!话说,你们集体出来做什么?拿着钵讨饭吗?”

“这是在巡游祈福。”

“祈福就祈去啊!你杵在我门口做什么?”

“走了几里地了,口干舌燥,能否准备点……”

“还说不是出来乞讨的!”

“非也,此乃求‘布施’。”

“干嘛老说些痴心妄想的话。”

“果然不行啊。”空色悠然叹口气道:“看来不拿出点诚意来确实说不过去——我们给你们唱个‘莲花落’吧。”

南宫莲界不知从哪绰出一把烙铁来道:“信不信我给你们‘烙莲花’。”

“对出家人这么吝啬是要遭报应的。”空色敦敦“晓喻”道。

这边正说着,一队壮硕的男子扛着一块平台,气势汹汹由内城方向而来,一路上咋咋呼呼道:“让开,让开。”道上众人忙不迭地避开。

空色正专注地与南宫莲界对峙,竟没有觉察到人群中的骚动。

“方丈!”诸僧一声疾呼,空色这才从与南宫莲界的对峙中回过神来,而此时平台方阵离他也就两三步的距离了。

“嘿!”情势危急,空色一鼓作气,来了个一字马飞跨。但姿势漂亮是漂亮,可惜硬件不行,一步只跨了不到三尺的地——“哎呀!”——方阵从其身上“碾”了过去,一时烟飞雾腾,转瞬间空色就没了顶。

南宫莲界直勾勾看着地上,神情漠然道:“真的是很可悲呐!”正在这时,一阵香风扑面过来。他抬起头一看,恰好一方红巾覆在了他的脸上。他一把抹下来,扭头一瞧——原来方才过去的平台上所载的正是晓筱等天香阁的舞伎。

晓筱对着南宫莲界秋波一眇,娇嗔道:“这时候,不是应该往奴家这边看才是吗?”

南宫莲界爬搔着头皮,烦躁道:“你又在捣什么鬼呢?”

晓筱纤指往后一指道:“人家在表演!捣鬼的在后面呢!”

南宫莲界和韦李释途等循着她所指方向一看,旋即表情放空道:“确实。”

只见其后五六个平台上,王求旦、王加彦、韩桂重、华光洁、景匡差及田斯尼等一众活宝们纷纷做着“举杯邀月”、“捻须苦吟”等等动作,又是诵诗,又是念赋,好不得意。甚至连金俊眉也在内。

街方阵过尽后,尘烟流散,街道中间赫然一坨——不用说,那肯定是空色了。

“方丈!”众僧厉嚎一声,把灰头垢面、衣衫褴褛、不省人事的空色架起来,飞奔而去。

“这就是报应吧。”南宫莲界漠然目送猿马寺众离开,然后信手振开红巾,见上面俨然写着两列小字:明晚大晦,不宜外出。

南宫莲界触目惊心,拽步赶趁上前,边跑边喊道:“喂,是什么意思?”

晓筱见状,搴起裙角跪于平台上,张开双臂,鼓劲道:“加油,快点过来。”

南宫莲界一脸窘困,冷汗涟涟道:“你脑壳坏掉了吗?”

及至赶上,不等南宫莲界开口,晓筱欣喜道:“你对我压抑已久的感觉终于觉醒了吗?”

南宫莲界耷拉着眼皮,道:“你到底还想玩到什么时候?”

晓筱娇嗔道:“奴家是认真的。况且你我都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了……”

“你……”南宫莲界面红耳赤,表情快崩溃了。他默然片刻,急忙收敛神志,肃然问道:“你写在红巾上的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晓筱媚笑道:“你猜。”

这时,后边韩桂重等人见他们两人四臂勾连,不由炉火中烧,纷纷喝阻道:“筱姑娘,别被他给骗了!”一边指挥扛着平台的伙计们道:“赶快追上!”

扛夫们遂发力一通猛追。岂料前头的平台被南宫莲界坠着,行步迟缓。待后面的追到了跟前又刹不住脚,遂撞在一起,稀里哗啦,横七竖八倒成一片。

南宫莲界仍然不依不饶追问道:“是不是西野那小子又策划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件?”

晓筱不及回答,就见韩桂重、王求旦等人踉踉跄跄爬起来,大声道:“不许纠缠晓姑娘。”然后,一窝蜂拥上,乱哄哄搅作一团。

南宫莲界尚自挣扎道:“我这有正事呢!”

韩桂重道:“不许你假公济私。”

“你丫……”

一语未毕,南宫莲界的声音就淹没在众人汹汹的喧嚷之中。

严喻从房间里出来,问韦李释途道:“好看吗?”

韦李释途喟叹道:“有什么可看的,对面是百鬼夜行,这里是群魔乱舞。

注释:

【1】此处的“路”是宋朝的行政单位,相当于后世的“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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