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抒言跟红萝在藏书楼里泡了许多天，连点曜天石的影子都没找到。红萝劝道：“那些老匹夫，肯定是把重要的书都藏起来了，怎么可能大大方方放在藏书楼里让大家都看着。五大机构里的人都这样，又小气又虚伪。”

红萝所言江抒言自然也料到，但他仍然不放弃藏书楼，是因为河雒府的机密藏书室里所有的藏书，他早在十四岁的时候已全部阅览完毕，确信里面没有半点曜天石的消息。

在藏书楼里流连，也只是想碰碰运气罢了。

江抒言跟红萝在藏书楼前的台阶上坐下歇息，红萝垂头丧气的，江抒言正把玩着手上的铁罗盘。

自从进了河雒府，铁罗盘就如失灵一般，在江抒言的房间里指向红萝的房间，在红萝的房间里又指向江抒言的房间，把二人弄得一头雾水。

这些天，江抒言在河雒府里行走，上上下下到处都在盯着他，他就象征性地了解了一下河雒府的现状：雨未停过，不久前沧海刚刚泛滥过，附近水患随时可能爆发，河雒府内一大半水术师都在关注着最大的两条河，河灾频发，灾后又发生瘟疫，饿殍遍野，民不聊生，其他像天元国、梼杌国国内的支流，他们根本顾不上。

河雒府已经快成了一个空壳子，每日只有支出，没有进项，附近两个国家已许久没有提供供给，白雾城里的百姓尚且难以解决温饱问题。五大陆里，只有北陆是这副摇摇欲坠的模样，河雒府的虚弱已是众人皆知的事实。

越是如此，江抒言越是不能理解，当初江古月掌权等人的短视、急功近利，联手将他逐出河雒府的做法，那无异于将河雒府进一步推向绝路。

每日，江抒言都会到会客厅跟江古月掌权见面，江掌权仍然是那副一切尽在掌握，不需外人操心的模样，并且催促江抒言离开河雒府，并一再表明，河雒府发生的一切都与江抒言无关。

江抒言不免有些心凉。

在河雒府这几天，他曾试着去了解冷清夫的情况，令他奇怪的是，全府上下对冷清夫的状况绝口不提，好像不存在这样一个人似的。除了刚进入河雒府时曾跟江路起过冲突之外，其他时间，江路居然安分守己，见到江抒言都绕道走。

他隐隐约约觉得，河雒府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但既然江掌权都觉得，他跟河雒府并无半点干系，那河雒府将会怎么样，对他来说，也就无所谓了

，更何况，他一直无法原谅，他们牺牲了他，又牺牲了江樱儿。

这样一想，江抒言便觉得轻松许多，想着，只要找到曜天石，就离开。

又过了几天，曜天石的下落还是毫无头绪，江抒言跟红萝坐在小院里，百无聊赖，便聊起未来。江抒言承诺会给红萝一个好归宿，红萝却坚定表示，无论何时、何地、何种状况，她都会待在他身边，江抒言觉得红萝在说这句话时，眼神里的东西跟往常不一样，但他又不确定那到底是什么。他知道，红萝的愿望一定会落空的，在那之前，还是让她高兴几天吧。

这时，江抒言跟红萝同时嗅到一股酒气，紧接着，一个醉醺醺的声音传来：“江抒言！江抒言！江抒言你这个王八蛋……”

跌跌撞撞喝酒的声音。

江抒言和红萝同时起身朝院外走去，只见扶着墙走来一人，衣着不凡，戴着晶莹的冰头冠，正一边走，一边拿着葫芦咕噜噜往喉咙里灌酒。

离得近了些，他们才看清来人，竟然是江路！

江路趴在院内的石桌上，用酒壶猛烈地敲击着石桌面，口中大放厥词：“江抒言！你凭什么……凭什么还活的好好的？凭什么只有你，活得那么潇洒，呵呵呵，河雒府白养了你那么多年！”

江抒言冷冷地看着江路。红萝试图唤醒江路，“江路，你喝多了！你住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江路甩开红萝的手，“我不要你管！”江路看着红萝，双眼含泪，“我妹，我喜欢的女人，我的位置……你、你都要抢，什么都是你的，凭什么？嗝……凭什么什么都是你的……”

红萝试图扶起他，“江路，你清醒一点！”

江路仍然赖在石桌上，怎么都不走，并且开始哭唧唧的：“河雒府要完了……要完了……要完了……你这时候回来，是想、想看我们怎么玩蛋的是吗？呵呵，你真是够狠的。”

江抒言冷酷的脸上闪过一丝犹疑，他推了江路一把，“怎么回事？”

“你以为……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会把樱儿推出去挡灾？那是我妹妹！那是我爹的亲生女儿！”江路泪流满面，“你、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们……在河雒府罹难的时候，你在哪里？呵呵……嗝，你在忙着做玄钺宫的走狗！”

江抒言冷笑道：“是河雒府弃我在先，玄钺宫赏识我，我为什么不能投桃报李？”

“投你*

的……真想不通，我爹和老掌权是不是、疯了，用心良苦就为了保你的命，呵呵……敢情一整个河雒府就只有你配活着！”

江抒言皱眉，“你胡说什么呢？”

“我胡说？哈哈哈……你这白眼狼……”

江抒言拎起江路的衣领将他拽起来，一字一顿地问他：“你、说、什么？”

江路带着嘲讽的眼神看着他，“啧啧，瞧、这副……一脸无辜的样子，我真想揍你一拳……”

“别打岔，你刚刚说，‘你爹和老掌权用心良苦，就为保我的命’，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吗……两江十八河，就要……”，江路做了个“嘭”的手势，“同时决堤了……”

江抒言眉头紧皱。

“百年前的灭世洪水，将会卷土重来……”

江抒言抓着江路衣领的手不自觉松开。

“河雒府全体水术师，都将牺牲。”

江路又喝了一口酒，“而这一点，在你回来参加术师大赛之前，嗝，老掌权便全部预测到了。为了拖延洪水发生的时间，老掌权耗尽生命……因为他知道，这一次，河雒府将完完全全的、不复存在。”

江抒言愣愣的，“这跟把我逐出来有什么关系？”

“不把你逐出府……你就会像当年你父亲那样……为河雒府牺牲。”江路咕咚咕咚灌酒，“你父亲以一己之力，保下整个河雒府，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让你、平、平平安安……活到老。”

江抒言不敢相信：“你一定是在骗我……河雒府现在需要我，所以让你编这套说辞留下我，一定是这样。”

“呵呵……明天一早，江掌权就会对你下逐客令了，你、你等着吧。”江路昏睡过去，酒壶歪倒在石桌上，酒顺着壶嘴流出。

红萝对这一切震惊不已，“江路，江路……你醒醒，醒醒！你说的是真的吗？”

江路已经完全睡死过去。

红萝看向江抒言，江抒言已如一桩木头，呆立在原地。

* * * *

江掌权深夜回房，门前屋檐下，立着一不速之客。

江掌权看清来人，站定，言语中透露着不耐烦：“你怎么来了？”

江抒言声音有些沙哑：“听说，江掌权就要对我下逐客令了。”

江掌权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