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经理的老婆孩子并四个老人、还有五个凶神恶煞的亲戚，口口声声说是蒋总把儿子累死的，要么赔五百万，要么同归于尽；蒋总也是走背字，整件事都还没有个最后的定论，就被员工家属以死相逼，米总赶来后报了警，让何旻先回家，特地叮嘱她还没出结论的事儿不要扩散，之后的事情她也就不得而知。

这件事的消息也并不是何旻第一时间在群里捅出去的，而是钱经理手下的一个小伙，就住在上司的隔壁小区，当晚他也在那个超市，并没亲眼目睹，只是在门口碰上被抬出来的老大，前半夜就陪他们一大家子在医院，所以才知道了这件事。

群里以刷屏的速度讨论着老钱到底是过劳猝死，还是饮酒过度，或者纯属意外。好几个人一口咬定是过劳死，说蒋总这次得栽了；有一两个说老钱平时喝酒的阵势大家又不是不知道，而且又不是在公司加班出的事；别的几个又群攻反对说哪次喝酒不是陪客户，就是压力太大了，工作时间不合理；还有一个管培生猜测死因也许很复杂，现在不好说……但被大家无视了。

韩路非就看着满屏的“死”“猝死”“挂了”“过劳死”，觉得特别扎心刺眼，心想老祖宗把人的死亡叫出什么多词汇，其实还是有原因的，不仅仅是因为怕和避讳，而是他此刻正在体会着的心情——

钱经理虽然比较圆滑，性格带着懦弱，可人缘并不差，但对于其他同事而言，到底算什么呢？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作为谈资？还是某种带着报复、压抑又想要看热闹的复杂心理？他不知道，只觉得寒凉。

以往面试的事情都是冯悦来处理，今天来的那两个年轻人，从外表到谈吐都很出众，虽然年纪不大但着装和言行均显成熟，并且二人似乎熟识。尤其是那个帅气的男孩，也踩着J家步走进蒋总办公室时，吸引了不少正在谈论老钱的女人注意到他。没多久，两人依次面试完，都面带春风地离开了，韩路非看见他们，心里有点小感慨。

十点半才开始的例会，米总坐在原来冯悦的位置上，说招商部的钱经理，周末在家中因为个人原因意外过世，大家突然听到这个噩耗，蒋总和她都很理解大家悲痛的心情，蒋总第一时间和他的家人联系，并带去了“好几万”丧葬费，这周还会再次去慰问。

“钱经理是蒋总一手栽培、在咱们公司这艘航母上成长起来的老员工，蒋总既出于深厚的共事情感，也出于人道主义关怀，还会再给我们这位优秀的精英骨干一笔抚恤金，公司也会尽最大能力提供一切帮助，协助钱经理的家属办理好他的身后事；如果大家需要联系钱经理的家属，可以来我这里报名，这个周末我可以组织大家一起去吊唁。请大家节哀，平时工作和生活劳逸结合、合理安排时间，也希望大家不要因此影响到手上的工作。”米总说这些话时，仍频繁地低头看手里的记事本——即使是这件事，她也需要罗列几行关键词作为演讲稿。

米总发言完毕，才去蒋总的办公室叫他。绝大部分同事的脸上，只有冰冷严肃，也无哀可节。第二排钱经理的那位得力助手，强忍着没张嘴打了个哈欠，于是热泪盈眶，就启动表情管理按钮，将疲惫的神态换成了沉痛哀悼的样子；

旁边他同部门的女人，提前得知了消息，今天特意换了一身黑，还准备了一束马蹄莲放在钱经理的座位上。此刻她已把那束花从外面拿到了会议室，放在给老钱空出来的位置上，旁边的莉莉姐盯着花蕊发呆；

而一身黑的这位，已经泪流满面，又觉得大家不太在意，就抽了两张纸擤鼻涕，带出一点点哭声，好几个人一回头，见她红鼻子红眼儿的，大家眼神里均露出些烦厌。（本书三校、修改、完整版仅在签约网站“磨铁中文网”独家连载更新，写文不易，敬请喜欢这个故事的朋友们，抵制非法盗文网站，支持磨铁正版阅读！在B站搜索书名或作者名，即可收听收看《贯耳阁》带字幕的视频版广播剧。）

平时无论是她老大还是蒋总说话，她都稍嫌用力地睁大眼睛、微皱眉头，随着说话人的逗号或句号而点头，做恍然大悟或仰慕敬服状，人也没什么毛病，可大家都不太待见她，也许是因为她已经不再少女，只比老钱小一岁和蒋总差不多大的年纪，三十好几再做出少女般的姿态，就让大家有点别扭。

蒋总铁青着脸进来，对于钱经理的事只字未提，让大家各自汇报本周的安排，说了几件事后，问起印刷品方面，韩路非速度汇报完，蒋总就让他下次往前坐。韩路非最近太累，总是走神，也并不像刚进公司那会儿，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敏锐地觉察到什么而暗自高兴，他只注意到蒋总今天没刮胡子。

例会快结束时，不知出于何意，今天蒋总并没有让莉莉姐汇报工作，而是让节目组那边几个年轻人发言。除了小凯，别的人都不知道莉莉姐在周六，就已经给蒋总发了邮件递交辞呈，当时蒋总正找了关系圈里的两个朋友在医院，莉莉姐的邮件火上浇油，他什么都没说就只回复她“同意”两个字。莉莉姐今天只是来办手续、交接工作的。

同小组的几个年轻人，跟着莉莉干了这一段时间，知道她是个热心肠“老江湖”，虽然比他们大不了几岁但能力很强，工作节奏也挺快，没有假大空没有老鸭汤也不玩套路，只要跟着她开部门小组的策划会，就会被一种莫名的力量带动着，思路变得很清晰也充满干劲，不再是刚来时单纯地觉得她的厉害，仅仅源自她长得漂亮那种心态。

此刻几个人轮流发言，被一个愣头青打头带起话题，说最近的工作莉莉姐帮了不少忙，很多方面都受益于她的指点，所以很感激莉莉姐无论上班还是休息时间，对自己的帮助；后面几个也顺着这路数换了词汇感恩起来，都没注意到蒋总原本就乌青的脸越来越阴沉。

其中一个姑娘还没说完，蒋总拍了三下桌子，满脸不耐烦有点冒火地打断：“不要再感谢莉莉姐了！感谢得越多，就越暴露自己的无能！”起身就回办公室了。一时间几个年轻人都满脸懵逼，心道“不是你他

妈叽叽歪歪念叨要感恩么？”气氛非常尴尬，公司几个老人都快忘了半小时前保持的哀悼会状态，幸灾乐祸地抽了抽嘴角。

米总站起来，对着空气说：“没有巨人搭建的平台，小角色永远成不了气候。散会吧。”也如蒋总附体一般出去了。韩路非从会议室出来时，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冯悦的办公室，却被蒋总门口出现的高大黑影吓一跳，以为自己眼花揉了把眼睛，再看时已不见。

小凯拍了他一下问他看什么呢，他说没事儿，借机就问小凯，要不关系好的几个人一起凑份子，去看看老钱的家属。小凯撇嘴道：“他不是说我们每个人代表的都是公司这个整体么，既然他已经赔过钱了，那就等于老板代表我们全体公司了，每次工资都不按时发，哪来的钱打点下辈子才会再见的人。”

韩路非什么都没说，再次觉得心里有点冷。小凯仍细言碎语地小声问他，这个周末早就和莉莉姐、孙姐那边约好，和公司里几个关系铁的人约饭唱歌，问他去不去。韩路非突然想起这个周五和蒋总的约定，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就取消了，就跟小凯说不一定，到时候再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