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嬷嬷的话拉回了段璎灵的思绪，她低着头走出队列，轻声道：“奴婢是。”

“还有谁？”

“嬷嬷您忘记了，离国美人都被各国使臣王族带走了，只有她留了下来。”有人好心地提醒汤嬷嬷。

汤嬷嬷一贯阴鹜的脸并没有因此感谢这个人，反而赏了她几耳光：“她自己没嘴，要你代为解释吗？既然你与她这样要好，不如就赏你一起与她殉葬！”

“……”

殉葬？

仿佛是反应了很久，这个侍女才明白殉葬到底是件什么事情。“啊——”她惊声尖叫，脸上一瞬间退去了所有血色。

而段璎灵，还来不及从即墨晚已死的惊喜中回过神，就又被这件事给震住了。

殉葬？哈哈哈哈……她竟然要为即墨晚殉葬？？？为她即墨氏陪葬的段家人还不够多吗？

“大王感念即墨氏对两国稳定做了贡献，便下令将她葬于卞山华陵。离国已亡，长公主不能孤魂无伴，特赐离国美人陪葬，以安亡魂。”

卞山华陵已经葬了一位颜国的小公主，那位小公主因在幼年时死于恶疾。尽管如此，将一位亡国之徒葬在华陵，这是千百年来都无人给予的荣耀。

听听牟弈为即墨晚编造了一个什么样的理由，为两国稳定做了贡献？哈哈哈哈……段璎灵只听到自己心里不屑的嗤笑，即墨晚只是怕死而已，才会在大殿上说出那些话。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看得出来？难道全天下的人都被她的美貌蒙蔽了吗？

“来人，将她们二人拖出去溺毙。”汤嬷嬷冰冷地下令。

“哈哈哈哈哈……”段璎灵猖狂地大笑，笑着笑着便只落得两行素泪。

朝阳冉冉升起，这个时候，原本李路应该在寝殿伺候牟弈上早朝。可是现在，他冰冷的身躯已经躺在了墓窟里。毕竟与大王主仆一场，牟弈赐他厚葬。

阳光从窗上落下棱棱角角的斑驳，照入龙床上即墨晚的容颜，依稀还是倾国的美丽。

牟弈的希望，在等待中一点一点地瓦解。可是他竟难以自持地，紧紧握着即墨晚的手，在恍惚中觉得，她在为醒过来而努力。

掌心的温度一直不曾退却，那是因为他一直握着她的原因。

即墨晚的身子已经经过处理，都收拾干净，并且牟弈也亲自为她将伤口包好了。他就像对待活人一样对待她。

“大王？”常青担忧地道，“长公主她已经……”

牟弈长长地叹气，失落地将即墨晚的手放下。可就在他要抽手之际，却突然发现，即墨晚的手也在握着他的。

“常青，你出去吧，我想再待会儿。”他又重新坐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即墨晚。

哎，大王肯定是喜欢上即墨晚了，否则为何美人香消玉殒，他竟这么难过。常青想着，还从来没有谁，能够这么吸引过他们的大王。

“即墨晚？”常青走后，牟弈试图唤醒她。可是一连叫了好几声，她的眼睛仍紧紧阖着。

但这改变不了牟弈的直觉，他相信，她还活着。

接下来的日子，牟弈并没有命人收回即墨晚死去的消息。因为从今往后，她只能是个“死人”。

他依然如常地处理政事，之后便会回寝殿陪伴她，并且从不让人靠近。所有人都以为，即墨晚的尸体早就转移到了设下的灵殿之中。知道即墨晚仍在他寝殿的，也只有常青而已。

“大王，离王接连好些天不进饮食了。”常青在牟弈匆匆回寝殿的时候抓紧时间禀报。

牟弈道：“灌也要灌进去。”

“是，奴才遵旨。”

牟弈推开门，这时脸上的血色骤然退去。常青讶然地扭过头去，“啊”地一声捂住嘴：“长公主她……她怎么不见了？”

“出去，别声张。”牟弈道，可是掩饰不住心中热血的沸腾，让他的脸色看起来又恢复了红润。

常青点点头，心里已然猜到了。

牟弈进殿后，立刻闭住了门窗。他从两侧的偏殿一直找到汤池那里，才终于看到坐在池边的即墨晚。

“阿晚？”他兴奋地叫道。当这个名字一点都不生疏地从嘴里说出来时，才发现自己那样欣喜若狂。

即墨晚转身，低下头抿嘴笑：“颜国大王好生唐突，竟这样肆无忌惮地唤一个女子的闺名。”话落，她就整个人一愣，已让牟弈紧紧抱住。

“你真的没死……”牟弈感慨，那带着霸道的鼻息温和地抚触着即墨晚的肌肤。

即墨晚任他抱着，并没有反抗。沉睡的这几日，她总是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跟自己说了很多话，而自己的手也被此人牢牢握着。她看一眼牟弈，心中已经想到，这个人就是他。多么可笑，一个几天前还想着如何折磨她这个亡国奴的人，竟会在几天后这样抱着她。

“大王？”即墨晚唤道，“即墨晚是个恩怨分明之人，所以大王对即墨晚的救命之恩，即墨晚一定会找机会报答。”

牟弈这才不甘地松开她，摇头道：“本王不需要你的报答。阿晚，自从你在大殿上向我质问，离国子民现在是否是颜国子民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与本王是一样的。”

即墨晚不解：“此话何说？”

牟弈自嘲般地笑着，坐到即墨晚身侧，慢慢地说道：“本王的身世，相信你在很早以前就已经了解过。本王的母妃，并非是什么公主亦或者王亲国戚。她只是一名小小的侍婢……”

“嗯。”即墨晚应着。每个国家的王族无论男女，都会被教习各国的基本国情，这是必修课。

牟弈继续说道：“虽然本王觉得，母妃与王后，与其他贵妃们都没有什么区别，可是——仍有人嘲笑本王的出生，轻视本王的母妃。自小，父王便告诉本王，若是要彻底改变自己的卑微，那就势必要站得比天下所有人都高。”

“所以你要吞灭其他国家，统一天下？”即墨晚嗤笑，这种理由跟看狗血剧一样。

“不。”可是意外地，牟弈却摇头，“只是站得比所有人高又能如何？若自己不够担当，那站得高也只是一时的。本王的母妃曾说，宫内有成千上万的侍女内监以及侍卫，而王族，却只有寥寥数十个。要有是有一天，这成千上万的侍女内监加上侍卫不满王族的数十个人，那么，区区王族又算得了什么？对一个国家来说也是一样的，倘若本王做得不使得子民满意，那么本王迟早也会有一天被自己的子民所毁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