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门烟道：“那女娃娃的掌法虚招多过实招数倍，你要是跟了她乱转，非着她道儿不可，再快也快不过她。你想这许多虚招之后，这一掌定是真的了，她偏偏仍是假的，下一招眼看是假的了，她却出你不意给你来下真的。”呼延玉连连点头。

南门烟道：“因此你要破她这路掌法，唯一的法门就是压根儿不理会她真假虚实，待她掌来，真的也好，假的也罢，你只给她来一招‘千里不留行’。她见你这一招厉害，非回掌招架不可，那就破了。”

呼延玉问道：“以后怎样？”

南门烟脸一沉道：“以后怎样？小子，她有多大本事，能挡得住我教你的这一招？”

呼延玉甚是担心，说道：“她挡不住，我怕我岂不是打伤了她？”

南门烟摇头叹息，说道：“我这掌力要是能发不能收，不能轻重刚柔随心所欲，怎称得上是天下掌法无双的‘催烟掌’？”呼延玉唯唯称是，心中打定了主意：“我若不是学到了能发能收的地步，可决不能跟当当试招。”

南门烟道：“你不信吗？这就试试吧？”呼延玉拉开式子，挑了一棵特别细小的松树，学着南门烟的姿势，对准树干，呼的就是一掌。

”南门烟欢然道：千里不留行“那要着劲奇快，使对方来不及抵挡。倘若只求刚猛狠辣，亢奋凌厉，只要有几百斤蛮力，谁都会使了，‘千里不留行’，因此有发必须有收。打出去的力道有十分，留在自身的力道却还有二十分。

呼延玉意与神会，发劲收势，渐渐能运用自如，丹田中听一口气，猛力一掌，立即收劲，那松树竟是纹丝不动。呼延玉大喜，第二掌照式发招，但力在掌缘，只听得格格数声，那棵小松树被他击得弯折了下来。

忽听当当远远喝彩：“好啊！这小子的领悟能力，还真不赖。”只见她手提食盒，缓步而来。

南门烟眼睛尚未睁开，已闻到食物的香气，叫道：“好香，好香！”跳起身来，抢过食盒，揭开盒子，只见里面是一碗熏田鸡腿，一只烤野鸭，还有一堆雪白的银丝卷。

南门烟大声欢呼，双手左上右落，右上左落，抓了食物流水价送入口中，一面大嚼，一面赞妙，只是唇边、齿间、舌上、喉头，皆是食物，哪听得清楚在说些甚么。

南门烟吃到后来，田鸡腿与烤鸭都已皮肉不剩，这才想起呼延玉还未吃过，他心中有些歉仄，叫道：“来来来，这银丝卷滋味不坏。”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加上一句：“简直比龙肉还好吃。”

当当噗哧一笑，说道：“南门前辈，我最拿手的菜你还没吃到呢。”南门烟又惊又喜，忙问：“甚么菜？甚么菜？”当当道：“一时也说不尽，比如说炒野菜哪，蒸豆腐哪，炖野鸡蛋哪。”

南门烟品味之精，世间稀有，深知真正的烹调高手，愈是在最平常的菜肴之中，愈能显出奇妙功夫，这道理与武学一般，能在平淡之中现神奇。

才说得上是大宗匠的手段，南门烟听她这么一说，不禁又惊又喜，满脸是讨好祈求的神色，说道：“好，好！我早说你这女娃娃好。我给采野荠菜磨豆腐去，好不好？”

当当笑道：“那倒不用，你采摘的也不合我心意。”

南门烟笑道：“对，对，我采摘的未必合用呢？”

当当道：“刚才我见他一掌击断松树，本事已经比我好啦。”

南门烟道：“这小子的头脑和你一样灵活，举一反三。”南门烟这时正在尽力讨好于她，虽听她强辞夺理，也只得顺着她道：“依你说怎样？”

当当道：“你教我一套本事，要胜过他的。你教会我之后，就给你煮菜去。”

南门烟道：“好罢，既然女娃子那么喜欢，我就教你几手拳脚功夫。他只学会了一招，胜过他何难？我教你一套‘逍遥游’的拳法。”一言方毕，人已跃起，大袖飞舞，东纵西跃，身法轻灵之极。

当当心中默默暗记，等南门烟一套拳法使毕，她已会了一半。再经他点拨教导之后，不到两个时辰，一套三十六招的“逍遥游”已全数学会。

最后她与南门烟同时发招，两人并肩而立，一个左起，一个右始，回旋往复，真似一只玉燕、一只大鹰翩翩飞舞一般。三十六招使完，两人同时落地，相视而笑，呼延玉大声叫好。

南门烟对呼延玉道：“这女娃娃聪明不下与你啊。”

呼延玉道：“这许许多多招式变化，大袖飞舞，东纵西跃，身法轻灵之极。”

南门烟呵呵大笑，说道：“这路‘逍遥游’，你是不能学的，因为不适合你学。”

呼延玉笑道：南门前辈说的是。”

南门烟道：“这路‘逍遥游’，是我少年时练的功夫，为了凑合女娃子原来武功的路子，才抖出来教她，其实跟我眼下武学的门道已经不合。这十多年来，我可没使过一次。”言下之意，显是说“逍遥游”的威力远不如“催烟掌”了。

当当听了却反而喜欢，说道：“南门前辈，我又胜过了他，他心中准不乐意，你再教他几招罢。”她自己学招只是个引子，旨在让南门烟多传呼延玉武艺，她自己真要学武，尽有爷爷这样的大明师在，一时间也学之不尽。南门烟道：“小子脑子比你不差，用不了多久催烟掌，也就学差不多了。

”当当微笑道：“好，我买菜去了。”南门烟呵呵大笑，回转店房。呼延玉自在松林中继续苦练，直至天黑方罢。当晚当当果然炒了一碗野荠菜、蒸了一碟豆腐给南门烟吃。

野荠菜只拣菜心，用鸡油加鸭掌末生炒，也还罢了，那豆腐却是非同小可，先把一只野鸡腿剖开，挖了廿四个圆孔，将豆腐削成廿四个小球分别放入孔内，扎住野鸡腿再蒸，等到蒸熟，野鸡腿的鲜味已全到了豆腐之中，野鸡腿却弃去不食。南门烟一尝，自然大为倾倒。

这味蒸豆腐也有个名目，叫作“明月夜”，要不是当当有家传“拂穴手”的功夫，十指灵巧轻柔，运劲若有若无，那嫩豆腐触手即烂，如何能将之削成廿四个小圆球？

这功夫的精细艰难，实不亚于米粒刻字、雕核为舟，但如切为方块，易是易了，世上又怎有方块形的明月？

晚饭后三人分别回房就寝。南门烟见呼延玉与当当分房而居，奇道：“怎么？你们俩不是小夫妻么？怎地不一起睡？”

当当一直跟他嬉皮笑脸的胡闹，听了这句话，不禁大羞，烛光下红晕双颊，嗔道：“南门前辈，你取笑我们，你再说，明儿不烧菜给你吃啦。”

南门烟奇道：“怎么？我说错啦？不是已经拜堂了吗”他想了一想，恍然大悟，笑道：“我老胡涂吗。你明明是小媳妇儿。

你小两口儿是私订终身，还没经过父母之命，媒约之言，没拜过天地。那不用担心，我南某人来做大媒。你爷爷要是不答应，南某人再跟他斗他妈的七天七夜，拚个你死我活。”

当当本来早在为此事担心，怕爷爷不喜呼延玉，听了此言，不禁心花怒放，一笑回房。次日天方微明，呼延玉已起身到松林中去练“催烟掌”中那一招“千里不留行”，练了二十余次，已经非常熟练了。

当当说道：“南门前辈，我又胜过了他，他心中又不乐意了，你再教他几招罢。”

南门烟笑道：“你危言耸听，又出言激我，只不过要我再教你们两人功夫。你乖乖的多烧些好菜，南门前辈总不会让你们吃亏。”

当当大喜，拉着南门烟又到松林之中。南门烟把“催烟掌”中的第二招“事了拂衣去”教了呼延玉。这一招跃起半空，居高下击，威力奇大，呼延玉花了三个时辰，并已经学会。

在这三天之中，教会了呼延玉，‘深藏身与名’。‘闲过信陵饮’，南门烟又多尝了十几味珍馐美馔，当当却没再磨他教甚么功夫，只须他肯尽量传授呼延玉，便已心满意足。

如此三月有余，南门烟已将“催烟掌”中的七掌，‘五岳倒为轻’、‘纵死侠骨香’、传给了呼延玉，自“千里不留行”一直传到了“千山鸟飞绝”。

这催烟掌乃南门烟生平绝学，一半得自师授，一半是自行参悟出来，虽然招数有限，但每一招均具绝大威力。

当年在和尧萧和尹铭，从蜀山藏经阁中盗得这部经书，奉掌门人剑圣独孤宇云追回经书的时候，这章法还不是很熟练，后来他常常叹息，只要早几年致力于此，那么，经书会早日追回，到现在三本经书还没有下落。

他本想只传两三招掌法给呼延玉，已然足可保身，哪知当当烹调的功夫实在高明，奇珍妙味，每日里层出不穷，使他无法舍之而去，日复一日，竟然传授了七招催烟掌，都教给呼延玉了。

呼延玉悟性很高，但只要学到一点一滴，就日夜钻研习练，把这七掌掌法学得颇为到家，只是火候尚远为不足而已，十来天之间，武功前后已判若两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