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闵师，我与林源最要好，其次是王洪林、杨欣和李明松。杨欣是高中同学，王洪林是老乡，他同我一起在安平搞过路线教育运动。

一般情况，本地学生星期六可以离校，星期天下午返校，外地生留校，没事就逛闵江城。

我的习惯，返校后先去浴室，然后抱着书本到教室。“顺便帮我抺一下哈。”看到林源正在抺课桌，我说。王洪林进来了，“齐梦，星期六没回家啊？”“回去了。”“回去了？我和杨欣在校门口等你……又去北门桥了？”“没有啊。”不知洪林听谁说的，莫非有同学看见我在北门桥了？

“吔，跟女朋友约会，隐瞒我们。”林源反应迅速。“那，没有的事，洪林道听途说。”我有点慌乱。

晚餐后，我与林源操场教步。“马秀娟对你好哦，又帮你洗被子，又送你杯子。”我说。“她肯帮忙，我杯子摔坏了……吔，你在调查我。”“还需调查，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林源无语。

樟树林边，“实话跟你说吧，我有女朋友了。”林源说。“哪儿的？说来听听。”“乐宜市的知青，下放到我们生产队，现在回乐宜了。”“危险哟，听说知青返城，结婚生子的，娃儿都不要了。”我脱口而出。“那是夸大其辞，是少数。”“你俩关系如何嘛？”“很好啊，一直都在通信。”“你们是不是……哼，你在笑，肯定同居了。”“久而久之，自然而然，不瞒你，还去过两次医院……”“哇，你不负责任！”“你不懂，两厢情愿的事。”我们往教室走。

“毕业后咋办呢？”我问。“以后想办法调乐宜。”“齐梦，我老实说了哈，你呢？你北门桥的事……”“要上晚自习了，空了给你说。”“我的事，不要对别说哈。”林源叮嘱，“我晓得。”

晚自习后，我把北门桥等伊雪的事给林源说了，但始终没承认有越轨的事。“我俩是同病相怜。”林源说。“嗯，命运相似。”是啊，同学之间，或者说人与人之间，之所以能成为好挚友，除了志同道合，还有经历的相似，甚至有难以置信的巧合。

一件小事，林源为我打报不平。午餐后，我回到宿舍，摸挎包里的钱，没了。我告诉林源，他非要帮查个水落石出，“肯定是何灵杰，他平时贼头贼脑的。”他所说的何灵杰，头发梳得溜光，衬衣领口黢黑，同桌的女生说，“身上总有汗臭，还老照镜子”。他不以人为伍，大家对她的印象不好，坏事总往他身上推。

“林源，你别‘肯定’，没有证据的事……”我说。“你到宿舍时，他在不？”林源像破案。“在，他好像没去食堂吃饭，鬼鬼崇祟的。”“这就对了，钱是多少？”“二十元”“哦，还不少，我找他。”“算了，毕竞没逮着。”我说。

我洗胶鞋子回来，没想到林源正与何灵杰理论：“百分之百是你娃儿干的，齐梦回宿舍的时候，就你一人在寝室。”“还有张友全。”“我问过了，友全在你之后进来。”“我跳进黄河洗不清啊！”“你洗得清，让我清查。”“你清。”

林源揭他被子，撩他枕头，摸他挎包。“还有你身上。”林源两眼盯着他。他抬起胳膊，任林源摸包。我一般不想惹事，拉林源过来，低声说，“算了，如果真蔵在身上，他会让你搜？”

“我们寝室是有小偷，前几天我五元钱也不在了。”朱秋云说。“寝室有小偷，大家以后小心点哈。”罗班长告诫大家。

在班上，林源很有人气，也讨女同学喜欢，闵秀兰上体育课扭伤了，站不起来，他毫不犹豫背她去医务室。闵秀兰绰号“胖猪”，男生背后说她至少一百五十斤。

上午第四节体育课，我们在篮球桩下休息。“何灵杰，把篮球捡过来。”林源大声喊。“你那天对人家搜身，违法的哟。”罗胜说。“他娃儿懂个屁，老老实实让我搜。其实，他是急于证明自己清白，反而说明他偷了钱。”林源辩解。“啥逻辑啊。”李明松反对。“你看他面像就有问题，迟早要进班房。”“哟，你还会看相。”罗胜说。“不满你说，我看过相书。”

“别吹了，早点去食堂，女生请你吃饭，闵同学还买了卤肉。”李明松说。“走嘛，罗班长。”林源说。“女同学又不请我们。”罗胜说。林源过来拉我，我挣脱说，“我们不去。”

“喂，你俩快过来。”李明松往兜里装篮球。“啥稀奇哟？”我问。“王洪林的女朋友，在树林里……”“走，我们去看看。”“罗胜笑呵呵的。

我们躲在牛毛毡宿舍旁边偷看，王洪林身旁站着花衣服：短辫子，矮胖子，手拿着纸扇子。“洪林眼力差嘛，好矮哟。”罗胜说。“搞错没有？不一定是……”我说。“肯定是，刚才还拉拉扯扯的。”李明松说。

王洪林朝我们走来，他拉我到一旁，“齐梦，中午陪我上街吃饭。“不，不，你‘海外’来人了。”“我好像跟你说过吧，我跟她没确定关系。”“嗯，你说苏兰堰管所的。”“是的，她找我来了。你陪我上街，我请你帮个忙……”“那好嘛。”我跟洪林嘀咕时，罗胜拉着李明松走了。

上街的路上，王洪林介绍，“杜桂凤，这是齐梦，是苏兰老乡。”洪林跟我并肩走，把女友甩在后面。“洪林，你要不得。”我说。“我根本就不想跟她耍。”“你瞧不起。”“是啊。”洪林直言不讳。

“哦，现在考上学校了，你陈世美。”“不是，我早没跟她来往。”“洪林，听我说哈，如果你越过轨，就算了，人还是要讲良心。”“我没有，肯定没有，手都没牵几次。”“那你咋跟她说呢？”“所以请你来帮忙。”“我能帮啥？”“等会儿一起吃饭，我说啥，你只管顺着说。”“好嘛。”我搞不明白洪林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城西望江楼饭店，风景这儿不错，店面临街，往里走是掉脚楼，饮酒品茶甚好，近可观大鲵河波涛汹涌，远可望凌云山巍峨峥嵘。

“桂凤，你以后别来找我了，学校有规定，读书期间不准耍恋爱。”王洪林说。杜桂凤拿起筷子又放下，两眼直盯王洪林，嘴唇似乎在颤动。“不信你问齐梦。”“是的，国家有规定，大学里才充许耍朋友，我们是中等师范。”我帮洪林。

“你不是说读大专班吗？”杜桂凤反问。“我们叫闵江师范，不叫闵江大学。”王洪林解释，“是大专啊，但以后能不能拿大专文凭，还说不定。“杜桂凤，洪林没骗你，学校管得很严，开学的时候就约法三章，发现耍恋爱就受处分。”我添油加醋。“甚至开除。”王洪林补充。“那我以后不来就是。”杜桂凤信了。

饭后，洪林给她车费。“不需要“，杜桂凤转身走了。我俩立刻返校，“这下好了，你让她生气了。”我说。“要的就是这种我效果。”洪林神情得意得很。“洪林，我配合得怎样？”“太好了，可以说天衣无缝。”王洪林变了！再也不是路线教育时候的王洪林。

回到宿舍，我躺下休息，隐约感觉不对头：不是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吗？我今天……棒打鸳鸯，不，拆散鸳鸯，做了亏心事。俗话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遭了，这回鬼要来敲我的门。“齐梦，刚才杨欣到处找你。”林源从外面进来。

文科班窗外，全是香樟树，一直延伸到山坡。树下是干净的黄沙土，树上是枝叶茂密，遮天蔽日。“想让你帮我策划‘七一’活动，主题吗，歌颂党。”杨欣说。“小菜一碟，先说内容：党史、成就。然后形式：演讲、诗朗诵、独唱、小合唱、舞蹈、相声、三句半、快板等。”我一点也不谦虚。“哟，太复杂啰。”“复杂啥，你干团支部书记，未必不想展示一下？”“相声三句半的，哪儿找资料？”。“你们是文科班呢，自己写嘛。”“嗯，刘花儿可以写。”“你说刘华，他口才也可以啊。”

杨欣所说“刘花儿”，“花花公子”的意思。“花儿”也名副其实，他刚考上闵师就把女朋友给甩了。杨欣还说，他岳父是公社干部，凭此关系，他当代课教师，然后考学校。进校不到一个月，他就跟文娱委员好上了，晚自习后两人在梧桐树下亲密接触，被班主任捉住——纯属巧合。听后处理：文娱委员遭解职，刘花儿写检查。若不是杨欣替他求情，恐怕全校通报。

“欸，你们班有个女生身材好好。”“你别黄牛吃过界哈。”“我是说，你有目标不？”“我们班，女生少，全是高梯，我无名小卒，不比你当班干部，出头露面，交流谈心……近水楼台先得月。”“哦，我知道了，你还跟你大队的知青……”“早没有联系了……要上课啦。”话音未落，“丁零零”，上课铃声响了。

【作者***】：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日放荡思无涯。1977中国教育大变天——高考制度改革，昔日的绝望者，今日的大学生，感谢邓小平拨乱反正。然而有人好了疮疤“思无涯”……当了陈世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