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大部分同学不在学校，有的回家，有的进城。上星期去塑胶厂约了伊雪，晚上鱼儿山相会。

鱼儿山就在学校旁边，本与月儿山相连，后来修了一条公路，将二山隔开，大鲵河畔有民谣：

鱼儿山下鱼儿弯，鱼儿山连月儿山，

鱼儿月儿两姊妹，并肩遥望凌云山，

可恶一条穿山龙，横穿月儿去城南。

人过留声，雁过留影。一条公路沿大鲵河而来，兵分两路，一条往南绕城廓，一条向东入山林。后者受阻两座山，咋办？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轰隆一声巨响，将鱼儿月儿生生分开。一条穿山一龙，钻进鱼儿弯，翻过霄山坡，七弯八拐穿城过，连接闵江桥。

黄昏时分，我独自在鱼儿弯公路上徘徊，这条公路白天来往的汽车很少，这时能清晰听见归巢的鸟鸣。前面有人，背着篼扛着锄牵着小孩，是种地回家的农民。继续往前走，隐约一孤影，是伊雪？是她。我快步迎上去，“是你，我等你好久了。”“我等爸上夜班后才出门，这鱼儿弯好远……”可怜的人啊！是我不好，让你辛苦了。我牵着她的手，“我们到山坡上休息。”

“这儿有石头，你座嘛，我帮你揉揉脚。”我扶她坐下，轻捏她的脚踝。“你看，那边夜景好美啊！”她发现新大陆似的。“嗯，那是月儿山，是我们的学校，我还没注意过它夜景如此美呢！”“你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我对上。“什么灯？萤火虫一样温柔。”“荧光灯，我们学校是一只大萤火虫。”

“你们每天都上晚自习吗？”“是啊！每晚都会清点人数。”“今晚你不是在这儿吗？”“今天星期六，没作规定。”我蹲在她身边，揽着她的腰，“不过，平时想逃避晚自习可以蒙老师。”“蒙老师，怎么蒙老师？”

“我们把书本和笔摆在桌子上，班主任来检查，旁边的同学就说，他们去厕所了。”“没有被发现的时候？”“逃课的时候毕竟少。”“你们不能这样，招生制度不改革，你们哪有机会读书啊！”“是的，我们上课挺认真的。”

“听说读师范不交生活费？”“是啊。”“还可以嘛。”“只是住宿条件差。刚进校时住牛毛毡棚，现在住教室，三十几个人挤在一间。我在黑板上写打油诗，还遭学校批评。”“打油诗，说来听听。”

“本来住牛毛毡嘛，后来搬到教学楼，女生住楼上，我们住楼下。楼上楼道口有盥洗池，女生用水不注意，‘滴滴答答’，水流如帘。男生从外面回宿舍，必经之路，抬头望望，瞅准机会，快速通过。于是我在寝室黑板上写了一首打油诗……”她把头倚我肩上，“快说嘛。”

“移居水帘洞，怀念牛毛毡，盥洗又方便，电灯自由关。”

“你就喜欢耍小聪明。”“我调侃而已，牛毛毡棚太简陋了，本以为搬进花果山，哪知误入水帘洞。”

“你们学校的范围本身也不宽。”“我没怪学校，寻开心而已。招生制度改革，突然扩招，修校舍都来不及。没这条公路才好，学校以后可以向鱼儿山这边发展。”

她站起来，“可以修一座天桥。”我也站起来，“嗯，你聪明。”“我大聪明，你小聪明。”“你咋不谦虚呢？”我揽她于怀中，“等我以后当闵江县长就修天桥，把这月儿山鱼儿山连接起来。你晓得不？这月儿山是块神仙宝地，还留下传说。据说开山修路时，还发现了古墓。”

“啊，不要说鬼故事哈。”她抱紧我。“不是鬼故事，说考古。”我也紧紧搂住她，“古墓用红岩石砌成，有球场一半大，墓室像一座寺庙，考古学家判断死者是个住持和尚。”“怎么就判定他是和尚呢？”“因为墓室里边找不到头发啊！后来，民间的说法颇多……住持就是凌云山凌云寺的和尚。你看，大鲵河与闵江环抱闵江古城，两江交汇处是凌云山，城倚着山，山望着寺，佛镇着江，构成闵江古城绝无仅有的奇观。”

“梦子，你晓得不？我们闵江的镇江大佛是世界第一坐佛。读初中的时候我们去过霄山顶，上面有个亭子，坐在亭子里能看到大佛的头部。”

“我们体育课去霄山坡游泳池游泳。”“体育课游泳？好安逸。”“登山游泳也是体育课的内容啊。”

“刚才的传说呢？”她抚摸我头发。“还没完。住持和尚担心后人破坏这姊妹山景观才修墓地于此。”“你是说后人在此开山，发现古墓就不会修路。”“我们伊妹一点就知。”我吻她脸，“最终还是修了，文革初修的。那时候‘破四旧立四新’，谁敢站出来保护历史文物。闵江上游的中岩寺你听说过吗？据说苏东坡曾经在那儿读书，山崖上的石窟菩萨，一个个被红卫兵砍了头。”“中岩寺，我知……你在干啥。”她掀我手。“我珍惜时光。”我抚摸她的□。“你讲你故事嘛。”她忸怩着。

“话说古墓遭破坏，惹怒了神仙——惹怒了住持，就在鱼儿山前面拐弯处，经常发生撞车事故。”“你编的。”“我没编，我班同学徐书就是月儿山附近的。”

“你还跟以前一样，走哪儿都有故事。”她拧我，“我们找块平坦的地方。”

我牵着她往上走，“哇，可以看到闵江城了——星光闪烁不夜城。”“闵江夜景神秘美。”她接上。“我俩一同在闵师读书才好，可经常来这儿观夜景。”我说。“我哥哥也有同学在你们学校读书，她叫傅晓玲。”“在哪班？”“不知道。”“她不会认识我吧？”“她怎么会认识你呢。”

我们找了一块草坪，我从衣兜里拿出一方塑料布，“伊妹，你坐嘛。”“你挺细心的。”“我们又不是第一次，也该总结经验了。”我紧挨着她，“你送我的手表，放在被窝里，它就发出蓝色的光。”“那是夜光表，知道不？上海表是最好的，你带来了？”我贴近她耳边，“我没有，我怕影响‘工作’。”我一只手从她领口处往下伸，“咋进不去呢？”“你坏，笨蛋！”她掀开我的手。

“你给我按摩一下脚。”“你躺下嘛。”我跪在她身边，“嗯，塑料布刚好大。”我脱掉她皮鞋，从脚板开始，到脚跟到脚踝到小腿到……“你到哪儿去了，”她推开我的手，“往下。”“我不。”她不再阻止，任我不断入侵??禁区……她的身体时而向上踊动。

像探险家迷失于沙漠，遇到了清泉，像饥饿的乞丐看见了热乎乎的面包……两条可爱的大白鱼，还有嫩绿的小草……任我爱抚。“你的裤子咋湿了？”我问。“你傻瓜……快给拉上。”“是不是……”我想说啥，未必女孩都会……我是傻瓜。

夜深了，我趴在她身上，像两块磁铁吸附在一起。我吻她热乎的脸庞，哼唱着：小白免乖乖，把门儿开开，我要进来——我想小胖了，想钻进她温暖的小屋。她阻止我，“我会受凉的。”“我把体温传给你。”我解开外衣的扣子，把头埋进她脖子里，她紧紧抱住我的腰。

静静的鱼儿山，温馨而可怜的爱。公路上传来汽车的隆隆声，我系上衣服的扣子，“我送你回去了。”

我们手牵着手下山坡，在公路上依偎着前行，“早晨气温低，让我背你一段，暖和一下身体。”我弯下腰，她扑在我身上，我搂住她双腿。大约三十米，她不让我背了，“放我下来，上坡路，看把你累了。”“伊妹，我们摔跤，互相都暖和。”“好。”我抱住她的腰，“我喊‘预备起’哈。”“不，我喊——预备起！”她竭尽全力差点儿摔倒我，幸好我抱住她的腰占着优势。

鱼儿弯公路上，我俩追逐嬉戏，搂搂抱抱，摸摸掐掐，不知不觉进了闵江城。

到北门桥了，刚才两人还疯疯癫癫的，突然间沉默不语。“伊妹，”我搂着她，“我们见一面不容易，没机会关心你，帮助你，我这里有一张支票，在工商银行，你把它拿去……”我塞进她衣兜里。“你读书，哪来的钱？”“我积存的，在农村时候，准确说，在苏兰河畔，我就开始……想到无法预知的未来，想到了今天……”我咬住她的脸腮，眼里噙满了泪水。

天亮了，城里跑步的人愈来愈多，我俩站在北门桥头，她帮我整理衣服，“你要保重身体。还有，不要写信，我可能收不到，家里人一直监视着我。”

一辆汽车奔驰而来，亮着灯鸣着喇叭，我俩赶紧退让路边。“再见。”伊妹转身离开了，我仍呆呆地站在桥头。

【作者***】：相见不易，通宵约会，月落乌啼霜滿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