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顾秋明几乎整个晚上都没能入眠，他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岁月轮回繁华落尽，唯有残情的记忆相随是什么味道，而这个剩下来的记忆，又仿佛是他那些走过后的同学用山坳下面那关着冬水的水田里一汪透彻筋骨，冰凉凄美的映月勾起来，使他止不住悲情满腔，如泪轻滑般在心想：“我也算路走千千，曾经的烟柳红尘也经历过不少。到如今，却唯有青丝白头浅唱忧伤的份。”

话虽如此，其实现在的顾秋明心头也清楚，随着鸡们的一天天长大，已经有个别的鸡可以抽挑出来卖，因为一个偌大的养鸡场，总会有个别生长强势的鸡，而强势的，会永远是强势的，仅是现在离春节还有些时日，鸡价暂时还没能涨起来。只要他熬过眼下这最难熬的日子，一切又都会慢慢地好起来；而事实是，最近已经有当地亲见她们养鸡过程的村民，当遇上有红、白喜事时，以开始在她们这儿放心的买走三、五只；而他们呢？虽然价格便宜点，为换回些粮食，减少点嘴巴，只能卖个人情。

韩芝郁也一样，虽然打心眼里把顾秋明恨得要死，更无数次的在心头产生过一走了之的念头，但作为自己爱过那么多年的男人，又哪有一朝说放下就能放得下呢；特别在这最紧要的关头。所以，你别看她脸上仍然成天都挂着张哭丧的脸；那是因为眼下还没有发生值得她快乐的东西。因于此，顾秋明才没有形单影只的在寒冬腊月里，在极其简陋的环境中，过那种雪虐风餐的日子。

时间虽然已经来到腊月，掐指细算，又感觉离春节很遥远，问题当然还是出在钱上，特别当看见那些因为营养严重不良，长来不知该怎样形容的鸡，心头更着急，所以有时候顾秋明心就想，要是能再遇上有像上次那种掏死猪的事就好了；但顾秋明很清楚，想要再次遇上那样的好事，可能需要等到下辈子还不一定有。而他自己山上的土地尽管可以随便挖，可该挖的地早已经挖过；假如真要挖，就只有泥巴和乱石。所以，仅凭靠近期偶尔碰上有人来买上几只鸡走，然后换回点粮食来对付眼前这几千只张嘴货，压力可想而知；特别当遇上凌风刺骨的寒冷天，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要给冻凝固般，哪还会有别的什么人来买鸡；所以他只能当自己似一名看山样的守望者，看管好自己那漫山遍野仿如瘟神一般，要死不活的鸡。

终于，随着春节的一天天临近，走他们鸡场中间的山道上过往的人逐渐多起来，而顾秋明或韩芝郁她们看似在专心打理着各自手头上的事，实则是在揪心地偷眼心盼能有人上前来买上几只鸡，然后多换些粮食回来；因为现在的鸡们实在是再拖不得。——你看那鸡，虽然有个别长势好的，有时候像个打胜仗的将军样，迈开步子昂首挺胸，摆动着它高翘的尾巴；有时又更像是这儿山上的国王，还时不时的猛抖精神，发号施令般高声啼叫，使得本来就极少的母鸡们禁不住斜着眼，欢欢喜喜地用温柔的叫声朝它咯咯咯的直勾引，甚至有时还会忽然浑身哆嗦，羽毛像刺猬般竖起来，一个踉跄，热气腾腾的蛋便落了地，但这仅是少数；更多的，则蓬松着粗糙无色的羽毛，让明眼人一瞧，几乎一定会是毛多肉少一空壳。而随着走他们这儿来来往往的人逐渐增多，顾秋明他们发现那些人当中，除个别住在离这儿不远的婆婆妈妈、大爷大娘外，更多的却是身着款式各异，全不认识的男男女女。她们看似一路逗闹嘻戏般对这儿的一切都不在意，但只要稍加观察，又会让人感觉她们明又是怀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样的现象多了过后，便不得不引起他们的警觉，并不得不迫使他们在心头这样想：“这些看似长年在外打工，提前回来等着准备过年的年青人，他们看似若无其事的打这儿经过；但在他们当中，不排除有个别的人，是在借这样的机会，动我这儿的脑筋，也说不准？”

她们这样想，是有道理的，特别是顾秋明。他认为之前的清静是因为全是小鸡，现在到了就要出栏的时候，让一些打算在自己这儿有所企图的人挂记，虽说不上正常，却又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他甚至有时在心头回忆的这样想，他想：“那些死去的鸡，刚开始我还记过帐，到后来让鸡给死麻木了。之后我又统计过活下来的，但见那漫山遍野有那么多，且根本没有办法数。到晚上打成堆后看似好数，待走拢一瞧，仍然数不清……”

这下顾秋明他们把山上盯得更紧了，并成天都感觉仿佛四周的山林子里都随时有无数双贼眼盯梢着他们。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挂记。所以到了晚上，顾秋明他两口子几乎紧张来生怕自己睡死了般，彻夜难眠，更武装到牙齿般，哪怕躺在上床，床边都随时准备有钢钎、菜刀、棍棒什么呢，电筒更是少不了的装备。稍打下盹，只要外面哪怕有丁点儿响动，他们都会像狗一般猛然惊醒，忽闪着鹰隼般的双眼，透过床前窗外的冷月星光，往外盯死漆黑一团的四周，抖动各自的耳朵尖耳细听；过后又手捏电筒伸出窗外，毫无目标，这儿那儿四处照照；意思是在告诉外边的人，我们是醒着的；那是因为他深知穷寇勿追的道理。

一天顾秋明同样心怀警惕，正站在山坡高处看管周围的鸡，无意间，竟瞧见王仲焱领着两个所里的同事，身着制服经下面的板房往他这边走上来，且已到了坡的半道上，急忙惊喜地朝他大声招呼的喊着说：“嗨！王仲焱！你咋来了呢？”

王仲焱说：“在那边问点事。办完后顺便过来看下你！……”

顾秋明见三人腰间都别有枪，心知在办案，且有一呆就要走的意思，自不便多问多留，却又不愿意放过这大好的机会，只好借送行的方式同他们一路说笑，直送到山梁上后，才终于在旁人惊讶的目光中露回脸，开心地自个儿倒回来。

回来的路上他就心想：“对啊！我何不找机会邀他们上来耍呢？特别是磕得平，他有的是时间，这样我就可以借他们，为自己起到敲山振虎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