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海旭眼见也吃得差不多了，村长却还没安排住宿，心里突然灵机一动。

他抖了抖肩头，轻声问兰璃：“想去玩么？”他怕兰璃太醉，想带她四处逛逛，也好清醒清醒头脑。

谁知兰璃马上回了一句：“去，赶紧带我走。”

付海旭忍俊不禁，趁着大伙儿没空理他们，把兰璃一只手绕到自己脖子上，另外一只手环住她的腰，两个人跌跌撞撞往乡村小路走去。

离了远处灯火通明的酒席，天底下便幽暗了起来。幸好彼时夜空如洗，能看到城市里不常能见到的繁星点点，照亮了些许道路。

这时兰璃也不好意思再赖在付海旭肩头，趁机缩回了自己的手臂，独自摇摇晃晃走起来。

付海旭问她：“你能不能自己走，还是扶着你吧。”

“不用！小看我酒量，我就是看村长没完没了了，我才不跟他拼酒呢。”

“呵呵，你倒是聪明呢。”

“唉，哪里是聪明，不都是从前血和泪的教训。”

付海旭莞尔，突然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田间，四周一片蛙鸣，此起彼伏，虽然单调，却是有趣。

付海旭童心大起，问兰璃：“要不要下田抓青蛙？”

“你？能抓到青蛙？”兰璃不相信，付海旭应该也是城里长大的孩子，肯定没怎么下过田。

付海旭把鞋子袜子一脱，卷起裤腿，走进泥泞的田里，循着呱呱的声音弯着腰往前走。突然他停了下来，两只手握成杯状，非常慢地往下方送过去，待到快要接触到泥时，猛然发力，一把就握住了一只青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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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那不甘心被人俘虏的青蛙肚子一鼓一鼓，四条腿乱蹬。一时泥点四溅，蛙声四起。

兰璃大叫一声，拍手叫好：“哇，真不错，还真给你抓住了！”

付海旭转身想把青蛙给兰璃看个清楚，谁知青蛙突然双腿一发力，蹬了一下逃脱了他的手心，还甩了一坨泥在他鼻尖。

付海旭一时没反应过来，顶着鼻头的泥巴愣在了那里。

兰璃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付海旭见她开心，便也玩心大起，走回去拉兰璃的手，说：“你跟我一起下来抓。”

“不行，我不会，我抓不住。”兰璃想甩脱他。

付海旭蹲下，抓住兰璃一条腿，作势就要脱兰璃的鞋子。兰璃没反应过来，身体一下失衡，倒下去的时候只好有什么抓什么，结果就是两手环抱住了付海旭的脖子，一屁股坐下来坐在了他的手臂上。

两个人都有些楞了，付海旭更是惊得手一抖，兰璃身体不稳向后倒去，付海旭伸手去拉，泥地里根本站不稳，最后两个人齐齐跌在了田里。

旁边泥潭里冒出一只青蛙的两只大眼，两边嘴鼓着泡，向着他俩叫，彷佛在嘲笑他们：“抓我，抓我，叫你抓我！”

广场上的酒席渐渐接近尾声，魏博智鼓起勇气来问柳木清去不去山坡上散步，问完心里七上八下，觉得八成是要被拒绝。

可是柳木清沉吟了半晌，竟然说好。魏博智心里一片欢天喜地，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柳木清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山坡说是不是那里，他才反应过来点头。

月光照着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徐徐往前走，魏博智兴奋地开始说话，好像很害怕如果安静下来柳木清就会离开他，但是柳木清一直都静静地听着。

“我从来没在乡村生活过，自从来过一次后，我就经常找机会来，空气好，人又热情，菜好新鲜。”

“以前我去那边的陈家村，那里的羊肉可好吃了，我一直都忘不了那个味道，你猜我后来干了什么？我让村长给我们饭店直接送货，这样他们的羊肉有了固定的销路，我又经常可以吃到，这可是我们店里的招牌菜之一，哈哈哈。”

“这里比城市里安静多了，来到这里就好像什么都不用管，没有什么烦恼了。”

“真没想到今天能遇见你，我的运气真是太好了！”

魏博智看了柳木清一眼，柳木清恰好也转头看了他一眼，柳木清看着他微微笑了笑，魏博智魂都飞到天外去了，一时间不知道下一句要说什么。

但其实柳木清心思很纯净，就是觉得对魏博智了解了多一些，两个人也算是朋友了，朋友间多笑一笑不是很正常吗。

柳木清还想着，魏博智年纪也不过三十出头，却要忙这么大的事业，平时当真应该是有许多要操心的事情，心里不知道怎么就有些心疼起来。

她问了一句：“你累不累？”

其实她本意就是问平时魏博智做这么大的事业会不会太累。魏博智回过神来，以为柳木清肯定是问今天累不累，说：“我不累啊，我都没做什么，倒是你们辛苦了一天，你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坐会？”

柳木清也没辩解，两个人找了一片比较干的草就要坐下来。魏博智突然拉住柳木清，然后伸手去解衣扣，想要把自己的衬衣脱下来要给她垫着。

柳木清忙说：“不用了，你这衬衣好像很新的，再说……”

她想说，再说你一脱不就打赤膊了吗，你好意思脱我也不好意思看啊。

魏博智说：“怕什么，也不是新衣服，脏了就洗，洗不干净就丢掉重新买。”

说着已经脱了下来，原来里面还穿着白背心呢，柳木清大大松了一口气，也就不推辞地坐下了。心想大不了就帮他把衣服洗干净呗。

两个人俯视着远方隐约可见的田野，之前魏博智一直在不停地说话，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不讲了，天地间一切都变得安静起来。

即使还是可以听见青蛙和蝉的鸣叫，也感觉有些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走，毕竟近在咫尺的两个人说到底还不算太熟，而这个距离却又离得太近。

魏博智当然不会有多尴尬，相反，他心里满当当的都是强烈的幸福感。虽然他并不是以前没谈过恋爱，但是好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紧张，忐忑，担心自己什么地方做得不对惹她不开心，但是内心里却无比欣喜。

对，就像是十几岁的男生第一次跟自己喜欢的女生坐在一起的感觉。

感到非常尴尬和手足无措的人是柳木清，她的的确确是从没有恋爱过，甚至没有为男孩子动心过。如果有足够的光线，魏博智就可以看到她的脸已经一片红晕。

明知道魏博智看不见，她心里也还是紧张，眼看又要把头低下去。

魏博智自己不尴尬，但是神奇的是他感觉到了柳木清的情绪，他想做点什么让她轻松一点。可是魏博智又不想让自己离她太远，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才让自己能有机会跟她独处啊。

于是他灵机一动，往后一倒，躺在了草地上，用手枕住了头。这样两人的脸终于是没有靠得太近了。

“这样不扎人吗？”柳木清问他。

“不扎，我皮厚。”

柳木清笑了。

魏博智又问：“小柳护士，你爱听歌吗？”

“嗯，挺喜欢的。”

“喜欢听什么类型的歌？”

“不一定，旋律优美的都喜欢。”

“那，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你还会唱歌啊？”

“呵呵呵，我上学的时候可是我们班里的情歌王子，我们班不知道多少女生被我的歌声迷倒……”

他说着突然不说了，虽然看不到柳木清的神色，但是莫名其妙感觉自己炫耀有很多女生追求应该会伤害到她。

唉，这到底是怎么了。他想，她明明不喜欢我，应该知道我这就是瞎吹牛吧，我还是要注意点，以后要少讲点不着调的笑话。

魏博智清了清嗓子，开始唱歌，是张信哲的《过火》。那时这首歌非常流行，很多人传唱，缓慢忧伤的旋律诉说着歌唱者如泣如诉的感情。

柳木清没想到魏博智唱歌真的那么好听，虽然不是张信哲那样的天籁之音，但是他的嗓音同样丝滑圆润，还不失男性的浑厚，让这首歌有了别样的动听。

她一动不动地听完魏博智唱完最后一句，然后以一点撩动人心弦的颤音结尾。

黑夜突然又沉寂下来，只有远处的蛙鸣。柳木清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什么地方被触动了。可是她真的没有什么经验，不知道这就是心动的感觉，不知道这就是爱情开始的时候。

“小柳护士……”魏博智看她还是不动，想找点话题聊聊，但是柳木清打断了他。

“你总是喊我四个字，不麻烦么？”

魏博智反应过来，心里又是一阵喜悦翻涌，坐起身来凑到柳木清旁边问：“那我喊你什么？”

“随便。”柳木清把头往那边别了一下。

“你觉得怎么叫合适？”魏博智又凑过去一点。

柳木清为了让他，身子往后倾了一点：“你觉得合适就好。”

魏博智还往前逼，嘴都要凑到柳木清脸上去了，柳木清只好抬手推了他一把。魏博智费了好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心神澎湃，想到柳木清真的是一个毫无经验，稍有不慎就会被自己吓走的小姑娘，生生忍住了想抱着她亲一口的冲动。

他坐直了身子，把柳木清拉回来坐在自己旁边，马上撒手撑在身后，说：“那我叫你木清了，你的朋友都这么叫的吧？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吧？”

“嗯。”柳木清轻声应着。

“嗯表示同意我这么叫了，还是同意我们是朋友了？”

“都是。”声音比蚊子还低。

魏博智内心乐翻了天，脸上却是忍得辛苦。他两手搓在一起使劲拧了拧，又捶捶自己的腿，只有这样才能保持自己的神志清醒，不做些让柳木清害怕的事情。

柳木清问他：“你怎么了？”

“哦，没事，我给自己准备准备，再给你唱首歌。”

“好啊。”

这次是《爱如潮水》，柳木清已经被这嗓音迷住，十二分地沉浸在歌声里。

而魏博智呢，恰恰歌声就代表了他此刻如潮水般汹涌的情绪。

不远处的田间小路上，兰璃正在发着牢骚：“付海旭，我被你害惨了，你看看，全身上下都是泥。”

“谁被谁害的，你先摔进去的，我是为了拉你才跟着你一块掉进去的。”

“你要是不来脱我的鞋子我能掉进去吗？”

“你不笑我能来脱你的鞋子吗？”

“为什么我一笑你就要脱我的鞋子，人家笑都不能笑了？”

“不能。”

“哎哟，你这个人搞笑了，干嘛我不能笑？”

付海旭走在兰璃的前面，兰璃上前去拍付海旭的的后背：“你说，我怎么就不能笑了？”

付海旭猛然转身大喊：“不能！你笑得这么好看，我当然忍不住要拉你跟我一起啦！”

兰璃一听，楞住了，然后笑得更欢了。她假装不在意地说：“算你眼光好，知道我笑得好看。”

要命的是，她这时候的笑容是那种被心爱的人夸奖以后甜蜜而满足的笑容。她吹弹可破的皮肤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她的眼睛里铺满了万千细碎的星光，整个人在付海旭看来彷佛就是一个仙子，被圣洁的月光笼罩着，美好，恬静，令人心生钦慕。

夜那么清爽，风那么和煦，眼前的人那么迷人。付海旭这些日子来对兰璃的肖想在此刻积聚成了无法疏通的强烈欲望。他觉得他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了。

兰璃静静地看着他，像一尊女神的像，晶莹剔透，散发着如玉的光辉。

付海旭断定兰璃在等待着自己。他没有什么恋爱的经历，但此时此刻他就是知道兰璃在想什么，因为那也是他所想的。

爱情有时候本来就是无师自通的。

付海旭慢慢靠近兰璃，她没有动。

他再靠近一点，两人相距不过咫尺，她还是没有动。

互相都感受到了对方的呼吸，兰璃似乎闻到了付海旭身上淡淡的香皂气息，而付海旭鼻子间满溢兰璃发间清雅的洗发水味道。

付海旭伸出手来搂住了兰璃的肩膀，她没有抵抗。

付海旭搂着兰璃往自己身前靠，两人贴在了一起。付海旭托住兰璃的后脑勺往自己前面送，低下头轻轻用嘴唇碰了碰兰璃的嘴。

兰璃没有动，事实上她心里觉得这举动很刺激，她刚才所有的沉默和静止其实都是在鼓励付海旭，因为她不想太主动。

并不是她不懂得主动，而是她希望付海旭不是因为自己主动追求才跟自己在一起。她深知凭自己的美貌，没有什么男人可以抵抗她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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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希望付海旭是真的喜欢自己并且想要和她在一起，她把主动权留给了付海旭，让他自己做决定。

在传染科值班的时候付海旭差点窒息那次，他就想要亲兰璃，但兰璃推开了。

她是一个感性的人，只是觉得那天气氛不到位，怎么会有人死里逃生还想些风花雪月的事。况且，那天两个人都在上班，值班医生护士工作时间谈情说爱是不是有点太玩忽职守了。

但今天不一样，夜晚，星空，醉酒，独处，所有的一切都适合谈恋爱。甚至连吵闹的蛙鸣都很让人觉得可爱。

兰璃的不抗拒给了付海旭勇气，他加深了这个吻，带着第一次尝试的毛头小子的莽撞和慌张，有些粗鲁地吻兰璃。

星光下做什么都非常浪漫，而付海旭整天一副正儿八经的好学生好医生模样，突然做出这样狂放的举动，更是非常地野性，让这个夜晚更加令人沉醉。

兰璃闭上眼睛，安静地享受着付海旭虽然热烈却又有些生涩的吻。恋爱经验非常丰富的兰璃，第一次有了十七八岁喜欢别人那种心头鹿撞的感觉。

这个技巧差强人意的吻，让兰璃失了分寸，当他们两个人分开的时候，她竟然害羞了。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跺着脚撒娇：“鞋子里都是泥巴，走路都走不好了。”

付海旭转过去，蹲下来，两只手臂环着兰璃的膝盖窝，背了她起来。

“看上去瘦小，还挺重的。”付海旭说。

兰璃伸手往自己身上泥巴最多的地方摸了一把，然后把这些泥巴往付海旭额头和脸颊上抹：“让你嫌弃我重，看我怎么让你毁容。”

“我不怕，这不就是你们女孩子天天做那个什么面膜吗？哈哈哈。”

“哟，你还懂这个，那我就多涂点，来帮你做个深度泥巴面膜……”

“别闹。”

“就闹，你能拿我怎样？”

“都站不稳了，再闹我们今天得在泥塘里洗澡了哈。”

“你洗，我才不洗呢……”

“我洗你就得陪我洗……哎呀你打我干嘛……”

他们打闹的声音减悄，远处有人在唱歌，彷佛是张信哲的《爱如潮水》。

爱，像潮水般涌来，包裹了这个宁静的夜晚，让星空下的人无所逃遁，被爱情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