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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面子还是爱人

胡可这个人,从小到大都是被娇惯的,到哪里都是女王,就算是参加工作以后分到了医院,也一直都是不可一世。

虽然其他人不像父母亲人一样对她有求必应,一味忍让,但是很多人都抱着惹不起躲得起的态度,不想跟她正面起冲突,就让她自己嚣张。

所以到最后她一直都高高在上,还以为自己人缘挺好,在医院里混得很不错。

跟丈夫骨科医生霍刚恋爱的时候,对方自然是对她百依百顺。她沉浸在爱河里,多少也少了一些暴戾,多了些柔情。

自从结了婚,之前的骄奢暴躁又回来了,对着丈夫和对着父母也没有多大区别。

久而久之,霍刚就不太受得了了。

霍刚自己也是堂堂好男儿一枚,身高一米八,身材健硕,五官俊朗,医术精湛,为人谦和,在医院里的人缘是非常不错的。

在众人的眼里,他在这家医院迟早是要事业有成的。但是,娶了胡可,那获得成功肯定是要早许多年了。

就连他熬了许多个夜晚辛辛苦苦读书写论文最后比同期毕业的大多数同事早一年评上的中级职称,最后大家也只是认为多半是出于岳父的助力。

所以,他和胡可结婚,除了胡可自己,恐怕再没几个人认为爱情在这里面占比很大。

当然有一个人是肯定这么认为的,那就是霍刚自己。

在胡可和他熟识之前,他其实早就注意到胡可了。胡可不说话站在那里就是一个亭亭玉立的淑女,要身材有身材,要相貌有相貌,光论外貌,就是霍刚从十几岁开始就喜欢的梦中情人模样。

但他一开始就很不喜欢胡可的性子。与人交往中的胡可实在是太气势汹汹,咄咄逼人。

有很长一段时间,霍刚对她都是默默地又爱又恨。直到有一天发生的事情让霍刚下定了决心。

那天霍刚去了放射科以后穿过传染科后面的园子回自己科,走着走着好像听见园子里有人在哭。哭声的间歇中还有两个女声在讲话。

“别哭了,你都哭了几个小时了。”是消化内科的护士小何,也是他们科里唯一跟胡可关系还算好的人。

“哪里有几个小时,我们来这里才半个小时不到。”这当然就是胡可了。

“哟,你还清楚着呢。以为你哭糊涂了。半个小时也够了,你就不累吗?”

“不累!受了委屈还不让人哭啊?”

“你委屈,人家病人都被你丢的东西都砸出伤了。”

“她活该!”

“我的大姐,虽然她打她孩子有问题,但是那是她的孩子,她想怎么教育是她的事,你多管闲事也过了头了。”

“我就是看不惯,大人打大人是无所谓,大人打小孩算什么!”

“哪家大人不打小孩啊?”

“她小孩手上都拧出青来了,有这么凶的吗?我爸妈就从来不打我。”

“那我想得到,你家能有谁打你啊,你不打他们算好了。”

“你是来安慰我的吗?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好了好了,我认输。但是你看看除了我,还有人听你牢骚吗?你要嫌弃我,我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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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走……”胡可似乎拉住了小何,声音变得软下来:“就陪我一会嘛……”

“知道了,大小姐。下次别这么搞了,你还嫌自己名声不够臭的?本来你是处于好心看不惯人家打孩子,现在谁还关注这个,所有人知道的都是你跟病人家属打架,还把人家打伤了。”

“我不需要别人理解,我从小到大被冤枉得还少啊?”

“好好好……那我们说点别的……”

霍刚原来也是一个“别人”,对胡可的言行,多半是从阿姨们嘴里的听来的。

对于这件事,他肯定如果他没有恰好听见这对话,最后他只会知道胡可把病人打伤了的故事。

就在那一刻,霍刚觉得,胡可也许需要一个人在他身边。

那个人最好像自己这样,能容忍她的脾气,更重要的是,愿意帮她变得更好,能被人理解。

于是他勇敢地迈出了一步,做了那个让陪在胡可身边,让她变得更好的人。

自从霍刚打算追求胡可,他就发现原来胡可身边那些看似热情的追求者,并没有几个有多大的真心。

很多胡可身边的男孩子一开始也是看她美貌开朗,接触久了都受不了她的脾气,最后就敬而远之了。

她脾气不好,看起来跟很多男生说说笑笑,但是真正在追求她的只有两个,一个是霍刚,另外一个是放射科的廖勇。

廖勇也是外地人,临床医学大专毕业分在烽火城医院做了放射科技师。他没有背景,为了走回自己的专业之路,他急需一块跳板。这个需求是那么强烈,以至于他可以忽略其它任何因素,包括胡可对她的指使和呵斥,更别说来自其他所有人的鄙夷和嘲讽。

眼见着他就快要熬到头了,胡可经过长久的观察发现他是认真而锲而不舍地在追求自己,也开始郑重考虑起他的追求来。

这时杀出了一个霍刚。

霍刚跟廖勇一样,每到胡可上晚班夜班都来看他。

可是霍刚又跟廖勇不一样,廖勇送花,送玩偶,送快餐,但是霍刚送他自己亲手做的饭。

在送饭之前,他还特意找小何问了胡可的喜好,所以每次做的都是胡可最喜欢吃的菜。

他买了一个粉红色的印着小猪的饭盒专门给胡可送饭,对,胡可属猪的。所以第一次看到这个饭盒的时候心里已经乐开了花,更不要说霍刚在饭盒上不是放一朵白玫瑰,就是一张卡片上写着他刚毅洒脱的字体“好好对自己的胃”。

霍刚有时看科里病人不多,就端着自己的饭盒去陪胡可吃饭,他的饭盒是蓝色的印着小猴子的图案,跟胡可的那个是一对的。

霍刚经常也看到廖勇,可是自从霍刚的饭盒出现,廖勇的盒饭就成了摆饰,两三次以后他就再也不好意思送了。

再过一段时间,不小心目睹了几次霍刚和胡可各自捧着一个粉猪和蓝猴子饭盒吃饭的廖勇本人,也感叹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好无声无息退出了。

廖勇败得一塌糊涂,霍刚胜得理所当然。

虽然胡可也担心霍刚是为了父亲的权势跟自己在一起,但是霍刚对她比以往的追求者都不一样,这种尽心尽意的关怀和谦让,绝不可能没有爱的成分在里面。

两个人顺理成章地结婚了。

婚后的胡可,一开始还是柔顺可亲,夫妻俩也算得上是相敬如宾。可惜好景不长,胡可没过多久就旧习复发,脾气一日更比一日暴烈。而霍刚呢,虽然依旧爱着胡可,却发觉始终由着她耍性子终究不是个办法,想要治治她的脾气,于是想了个馊主意。

有一天,霍刚跟科里的女孩子约好出去玩,然后出门前精心设计在家里留下了许多破绽。

胡可果然中计,偷偷跟踪了他,发现他带着个女孩在逛街,二话不说上前就揪着女孩开始拳打脚踢。

霍刚本想着胡可起码也要先理论几句,他好歹有时间让那个帮忙的同时赶紧撤。谁知道她一上来就动手,好好的同事无缘无故为了帮他反而还挨了打,狼狈地逃走还被路人指指点点。胡可更是坐在路边地上就开始大哭大吼起来。

霍刚本来是做假戏,如今看胡可撒泼越撒越有礼,心里不免动了几分真怒。

原本想着让她意识到一点危机感,对自己珍惜一点的,谁知一发不可收拾,于是一气之下霍刚真的搬进了酒店。

胡可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有点怕的事情,估计就是自己最爱的丈夫会离开她。

她想过要低个头把霍刚请回来,可是对她来说面子又是顶重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让她放下面子去低声下气求和的。

一边是最爱的人,一边是最丢不得的面子,那么,自己最爱的到底是面子还是爱人?

欧阳梅跟胡可两个人,从前是不折不扣的对头。自从上次欧阳梅女儿生病胡可主动让兰璃借了一笔钱给她以后,欧阳梅就把就把这个恩情记住了。

所谓最了解你的人其实就是你的对手,原来两个人针锋相对的时候,欧阳梅花过不少时间去研究和观察胡可,想着怎么样从各个方面打击她。当然后来她发现胡可也不过是个纸老虎,大多数时候都是好心办坏事,仇家全是她的坏脾气招来的。但是她的确是最了解胡可的那个人。

虽然大多数时候她们俩还是互不相让,但再也不会激烈到要真正生气的那个程度。

胡可表面上不想对欧阳梅让步,但实际还是想着欧阳梅女儿生病的事情,不再像从前那么咄咄逼人。而欧阳梅也是时刻提醒自己胡可曾经借钱的恩情,斗嘴的时候也就留了几分情面。所以如今两个人斗嘴都是一半争吵,一半玩笑。

当胡可从婚后的太后生活突然变得低调起来,还不时露出掩饰不住地低落时,欧阳梅一看就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

欧阳梅坐在百无聊赖的胡可的身边看着她。

以往这个时候她多半是要跟科室里的什么人八卦其它科室的新鲜事,现在却什么也不说。科里其他人其实也注意到了她的反常,不过是大家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跟母老虎询问。

欧阳梅终于开口了:“怎么,今天心情不好?”

“没有心情不好,也没有心情好,什么都没有。”胡可有心掩饰,虽然跟欧阳梅关系有所缓和,但还远不到可以交心的程度。

欧阳梅笑:“平时你可不是这么沉默。”

“人总是会变的,我就不能装个深沉么?”胡可也笑,但是欧阳梅一眼就看出这个笑容有多勉强。

“你在我面前有什么好装的?我还不知道你什么德性?”

谁想这话刺激了胡可,一发不可收拾开始发飙:“我什么德性?我就只能像个母老虎是吧?我就不懂温柔是吧?你们都这样认为,我就不值得爱是吗?我活该被人骗被人甩是吗?”

欧阳梅没想到胡可今天脾气被点燃得这么快。

她也听说霍刚离家出走的事情,但是不知道胡可心里怎么想,如今听到她的爆发才知道原来她竟然已经到了忍不住的程度了。

护士站里大喊大叫终究不像话,欧阳梅拉起胡可跟自己走到后院里,在长椅上坐下,递给她纸巾,说:“不就是跟老公吵个架吗?也不至于发这么大火,全科室的人都听见了。还是说,你反正也不怕被别人听见,也不要面子的?”

胡可发泄完了一阵,听见这话扑哧一声笑了:“谁不要面子?”

接着突然像想起了什么,立马变了脸,委屈地撇着嘴,哆嗦着嘴唇大喊:“不是单单吵架,我怀孕了,怀孕了!这个时候他竟然好意思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他是不是个男人?”

欧阳梅一脸惊喜:“你怀孕了?太好了。”

胡可跺脚:“好什么好!人家怀孕做公主做太后,我连个暖脚的人都没有,霍刚这个王八蛋!”

“他知道你怀孕了还跑出去啊?那真是个王八蛋!”

“他不知道,我今天早上才发现的。”

欧阳梅忍不住笑:“那你还不赶紧告诉他?”

“我主动去找他?那不是太没面子?”

“你要是发现面子比霍刚重要,那你就继续睡凉被窝,要是你发现面子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就去把他找回来。”

“呜呜呜。”胡可假模假样地呜咽着,“我也知道他更重要,但是……”她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悲伤的神色转瞬即逝,期盼地看着欧阳梅:“对了,要不你帮我去看看?”

欧阳梅叹了口气,心想,我就知道我不出声你也要求我。

“什么!”霍刚虽然听到胡可怀孕差点高兴地跳起来:“我当爸爸了?你确定?不是骗我的?”

欧阳梅白他一眼:“我吃饱了撑的特意跑一趟来骗你。”

霍刚立马就想去收拾东西,但是突然又想起自己的驯妻大业一旦中途废止以后就难再次执行了,他脸色十分挣扎。

思虑良久,他竟然忍着心疼拒绝了回去的提议:“她脾气这么臭,每次都是我去求和,这次她就不会自己过来道个歉么?”

“我也不知道你哪年哪月能等到她的道歉,不过怀孕的女人呢还是要顺着她一点。”欧阳梅实话实说。

霍刚也有些动摇,于是答应欧阳梅好好想想,以什么方式回归。

那天白天,趁着胡可上班去了,霍刚悄悄回家看了看,在床头柜上放了自己刚买回来的充电热水袋,做了一些菜,放在冰箱里分门别类放好了,贴好了标签,然后又走了。

胡可回家看到这些,自然也知道是霍刚回来了,心里窃喜。既然今天来送了东西,不愁明天就自己打包回来了。

可是霍刚呢,却想着,我对你这么好,你还不来看看我,让我回去?就算是稍微说几句软话也好。

两个人谁也不想就这么拉下面子示弱,都觉得一旦先投降,以后就永远都处于弱势了。

但是霍刚又不忍心真的把刚怀孕的妻子一个人丢在家里不管,所以就总是偷偷回去看看又悄悄地走。

胡可也不说破,虽然思念霍刚思念得厉害,但就是不肯软下来先认错。

到底自己最爱的是什么,虽然两个人内心深处都有答案,却总是不去正视。

两个人就这么藕断丝连地又拖了一个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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