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算尽，终是漏算了这颗心。

黄花心脉俱损，虚弱非常，她看着忘忧，这个与自己羁绊至深的女子，觉得她也只是个爱而不得的可怜女子。

“我想单独跟她说说话”，忘忧对楚颜道，这个她，当然指的是黄花。

“好”，黄花在楚颜之前已经点头答应。

楚颜知道黄花已是性命无忧，她只望着忘忧，并不理会自己，楚颜心中一阵酸涩，将忘忧的结界移至石床边，与流音对视一眼，一齐出了冥界。

“你好，解忧。”

“你好，忘忧。”

两个少女不约而同道，说完齐齐笑了起来，果然是灵魂相系的羁绊吗？竟然这般默契，而忘忧，也只唤了黄花解忧，没有叫她黄花这个名字。

“虽然楚哥哥喜爱你，但你也不要得意”，忘忧故作轻松道，“他那般腹黑，你小心被他吃得死死的。”

“呃，才不会。”

黄花此时，万般情绪在心中翻转，她甚至不知如何面对楚颜。

“忘忧，你还是执意要离开冥界吗？”黄花最终还是道。

忘忧白她一眼：“当然了，我一向不喜欢这种乌漆墨黑的调调，想当年在魔界时，我也是住了粉色的房子，对了，你见过那所房子吗？”

“嗯，在魔界时见过，显眼得很……”

黄花想到当初流音还说了要娶自己的话，心中一叹，果然是爱之深，连自己这样的替代品也无法介意。

两个女子说了许久，竟也相谈甚欢，最后，忘忧轻笑一声：“我意已决，定要离开冥界了，留在这物是人非的世间也是毫无意义了。”

她的眼睛里难掩落寞，黄花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她能感受到忘忧的心思，知道她是真的想要解脱。

看着黄花欲言又止的模样，忘忧又道：“你莫要为我费心，只管费心在你的大仙尊身上才对。”

黄花刚要反驳，却突然咳嗽起来，见她心口又开始渗出了血，忘忧隔着结界着急起来，她回身大喊：“流音！楚颜！快进来！”

话音未落，几乎是同时的，楚颜和流音便回到她们身边，楚颜赶紧继续为黄花疗伤，黄花目光微敛，咳得满脸通红却并不看他。

“楚哥哥，你解了我的结界吧，我要跟流音回去了。”

温温润润的仙力溢满全身，黄花终于止住了咳嗽，气息不稳地看着忘忧，楚颜道：“你当真已经决定？”

这个自己曾另眼相待的女子，楚颜并不怪她对自己用了手段，但他已明白，自己更不可能用黄花的心去救她的命了。

忘忧点头，楚颜缓缓撤下结界，流音牵了忘忧的手：“小忧，我带你回家。”

…………

空荡荡的冥界，汩汩的忘川边，只有黄花和楚颜。

“你的手，可还疼？”半晌，黄花轻声道，爱上了的那一刻，她就注定输在他身上。

楚颜呼吸一顿：“你终于肯与我说话。”

他小心翼翼地揽她入怀，万般的话语到了唇边只剩一句：“对不起。”

心口的疼痛还在继续，黄花却已经平静，这短短时日，从满心喜悦到绝望至极，再到此刻的平静如许，黄花觉得好像经过了漫长的时日，她闭眼在他怀里，问道：“忘忧，她会如何？”

“魂飞魄散，或者转世重生。”

“黄花，我知道你还在怪我，我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我算来算去，都没能算对自己的心。”

黄花任由她揽着自己，温温热热的泪落入他的衣襟……

“楚颜，其实我……”

不怪你了。

话未出口，周围突然电光四闪，然后便是轰隆轰隆的声音，楚颜立刻轻轻把黄花安放在石床上，然后加了三层结界，瞬移到忘川的另一侧。

黄花紧张不已：“楚颜，这是怎么回事？”

“黄花，不要怕，闭上眼睛”，楚颜传音道，“这是天雷要降下了，我从冥界出去，你不要担心，我待会回来看你。”

他说待会就回来看她，说的好像只是出门散个步那般简单，黄花使劲摇头，万年前他承受天劫时转移了一道天雷才没事，如今他已经输送太多的仙力在自己身上，这时候承受天劫，怕是……

“不是说好了，我要替你承受一道的吗？我手上有续命绳，不会有事的，楚颜你不要走，就在这里，万一……”

“没有万一”，电光闪烁地更加频繁，在昏暗的冥界确定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楚颜站在那里，波澜不惊，带给黄花无尽的安全感。

“黄花，你乖乖等着我，时间快的话约莫一个时辰我就回来了。”

说完深深看了黄花一眼，瞬移除了冥界，黄花呆呆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紧紧攥着拳。

但那电石闪烁的光芒并没有在冥界消失，反而愈发强烈，轰隆声也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然后一道刺眼的光向着黄花的方向飞来，黄花心里蓦地一阵轻松，幸好，这天雷是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闭上眼等待着万年前熟悉的感觉传来，即使闭着眼睛，还是能感觉到那道刺眼的光，但刺痛灼伤感却没有传来，黄花睁开眼睛，就对上楚颜温润的眸子。

“楚颜，你……”

不待黄花惊呼出声，第二道天雷便又落了下来，楚颜连声闷都没有，就那么护在黄花身上，他如墨的发丝倾泻而下，落在黄花的心口，眼泪在黄花眼中打转，她不想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天雷每落下一道，楚颜便轻轻说声：“乖，闭眼。”

这次的天雷来得又急又密，楚颜的额头开始有了汗珠，他的脸色更加苍白，黄花艰难地抬手就要解下手上的续命绳，楚颜立马道：“你乖乖戴着，续命绳对仙没用的，傻瓜。”

黄花一句话不敢说，楚颜此时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要耗费他的心力，黄花不敢再有动作，只是眼里的泪水怎么都停不下。

楚颜低头轻轻吻着她眼角的泪，轻轻柔柔的吻落在她的眼角、脸颊，这是他第一次吻她，那么灼热又爱怜的吻。

“该说不愧是仙尊大人吗？”

冷冷的声音传来，楚颜仍是温柔地看着黄花，眼神里宁静至极，连带着黄花的心也平静下来，他微微歪头道：“镜欢仙君是来为本尊解惑的，还是落井下石？”

黄花眼睛一亮：“镜欢，你救救楚颜好不好，你一定有办法的，这次的天雷来得如此奇怪，你不知道天雷是冲着我来的，镜欢……”

楚颜轻轻摇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镜欢见状，冷声道：“怎么，小狐狸，看来仙尊大人还是没有告诉你，仙魔大战之后仙尊大人封印了冥界。”

“楚颜已经对我说过了。”

“呵呵，那仙尊大人一定没说，那个被他囚禁了的冥王。”

黄花瞪大眼睛：“难道，镜欢你就是……”

楚颜叹口气：“何必对她说这些，你我之间的恩怨而已。”

这便是默认了，黄花却顾不得惊疑，她此时唯一在意的，就是不停落在楚颜身上的天雷，她的声音陡然提高：“所以呢，镜欢，所以你就改了天劫吗？是你改了天劫让天雷在此时落下的吗？明明此时……”

明明此时楚颜已经耗费了巨大的仙力。

镜欢看着她：“改变天劫？你以为我有这般本事？”

你不是书写命格的仙君吗？

看懂了黄花眼神中的意思，镜欢自嘲地一笑：“命格是我等可以决定的吗？小狐狸，命格早已有注定，真要说起来，我顶多算是传达命格的那支笔。”

命格到底会是怎样，镜欢并不能控制，他只是拿着那支笔，写的时候脑子里都是空白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写出一个个的人生。

天雷已经三十道，镜欢平静地看着楚颜：“仙尊大人，小仙前来，是为仙尊大人解惑。”

“万年前，仙尊大人历情劫，仙尊以为当时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便是完结吗？”

楚颜眼神一闪：“那，是开始？”

“没错，是开始，仙尊的情劫，从一开始，就是只狐妖，也从来就是这只狐妖。”

所以，这一个情劫，便是历了万年的时间吗？

楚颜一笑：“世间总不会有我历不过的劫难。”

他洒脱自信的模样让黄花无端安心，虽然天雷落下时他已经忍不住闷哼出声，可看着他温润的眸子，黄花便觉得不怕了，那是种有他在，一切都不必担心的感觉。

镜欢勾起嘴角：“仙尊大人，情劫岂是一般的天劫，从仙尊替她挡天雷的那一刻，历劫，就已经失败。”

原来他的劫，就是她吗？

仙无私情，若是有了私情也就做不了仙，更不要说身为仙尊，更是不可有私情，所以天劫会打在黄花身上考验他，若是他能控制私情，不去救她的话，这一劫，便是有惊无险。

可是，他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她受那九九八十一道的天雷。

“楚颜你快下去啊，你不要管我了”，黄花伸手使劲推他，“若是现在离开定有转圜的余地的。”

“没错，仙尊大人现在若是幡然悔悟也是有转圜余地的。”镜欢冷眼补充。

楚颜任由她的小手推在自己的胸膛，像是看不懂事的孩童般，宠溺地笑笑：“黄花，不要闹。”

“这下好了，你再也不用担心仙妖殊途的问题。”

也不用想着修炼成仙，更用不到洗情水那种东西了。（未完待续）